梵刹的修建有别于他处,以大佛殿为中间的各处殿堂成圆弧形重重递进,形陈范围弘大的修建群。殿前广场上御赐的鎏金五百罗汉像神态万端、各具描述,予人整齐庄严,却又不似凡尘的感受。
被夜天溟挽着,紫瑗略有些慌乱地昂首看卿尘,心中怦怦乱跳:“紫瑗……见过王妃!”
面对这一问,紫瑗神情苍茫:“他若要对人好,能将人都化了,可他恰好喜怒无常,转眼就变成别的一小我,比天国的修罗还骇人。我向来都不晓得他是个甚么样的人,但我看得出,除了溟王妃外,谁也入不了他的眼了。王府中的女子虽多,他也不过就是逢场作戏。他平常在人前那么张扬,可我在府中常常看到他一小我待着,却感觉他很孤傲,很不幸。”
芸芸众生,浮尘过眼,熙熙攘攘,擦肩而过,如一幕幕无声的画面,循环面前。
夜天溟背动手侧头打量她:“方丈大师?他那边只要苦茶其心。”
紫瑗点头以答。
紫瑗低声道:“我求佛祖保佑郡主和四殿下,安然喜乐,长命百岁。”
敬戒方丈展颜道:“此茶便是为知其味者而制,只可惜人们常常一沾唇便感觉苦不堪言,即便饮完也是勉强。这么多年来,王妃是第二个喝过这茶后还愿再喝的人。”
敬戒方丈合十:“有缘之人。”
“你情愿?”
浮生若絮,碧云飞坠且转头。
大梦闻钟,香雨迷蒙当醒眼,
他阴晴不定的脾气紫瑗向来是晓得的,定着心神回道:“紫瑗怎会怕殿下,只是感觉殿下的手很凉,山高风冷,殿下出府该添件衣服,如许一件单衣如何能行?”
与昔日长街奔马的尽情猖獗分歧,他沿着青石台阶一步步单独走着,神情奇特而温馨。
百味胶葛,浸入肺腑,半日不知再饮。真不知是甚么制的茶,竟将人间七情六欲都占了去。
度梵刹庄穆的钟声下了舟船便听得清楚,庙门劈面,雕刻两条石联:
紫瑗缓缓点头,看着夜天溟远去的背影,道:“而后平生,我愿为他抄经诵佛,只求若能赎那万一的罪业,便也满足。”
卿尘不由停下了步子,立足在不远处的大殿前。
卿尘步入度梵刹后山鲜有人迹的偏殿,紫瑗正跪在佛前,低首垂眸,虔诚祷祝,一袭淡碧色的绢衣衬着窈窕的身形,柔弱而美好。
夜天溟道:“大悲无泪。”
敬戒方丈望着面前案上一方锦盒,道:“王妃不诵佛经却积德事,帮助度梵刹活人无数,如此诵不诵经,又有何干?”
佛钟如诵,山寺渐远,卿尘与紫瑗一起缓行,步出庙门,佛界尘凡交临的一线,她立足转头眺望寺阶高起。登山祈福的善客步步攀登,昂首低身,神情各别。大佛殿中释迦牟尼庞大的尊像尚模糊可见,镏金重彩寂静厉穆,深檐飞中间环绕在青烟以后。
此时卿尘俄然对他笑道:“好久没见着紫瑗了,殿下若不介怀,不如让紫瑗乘我的船回天都,一起也好说说话。”
黄竹山舍中,一道月红色起暗纹的平淡素衣将那蒲团悄悄遮住,外罩的素银浅纱缀着几点细纹流泻袖边,昏黄中稳秀的长襟微垂,安闲而淡定。
夜天溟回身:“你如何在这儿?”
卿尘凝神看了他一眼,见他神情上有种非常的东西如轻羽点水般一闪而过,人却往前一倾,低声在她耳边道:“本王独爱此味,不时心存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