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廖商脾气暴烈刚愎自用,众将中早有不满。罗盛得凌王授意,暗中设法皋牢,导致廖商起兵难以同心合力。壅水一战,廖商又一意孤行几近葬尽东蜀军精锐,如何能再使众将为之卖力?
东蜀军中一阵沉寂。山风微弱吹得火光招展涂满高岩陡壁,扭捏不定的明暗映入大家心底。
斯惟云内心出现一股暖意,恰好亦杂着酸楚,低头微微咳嗽,再开口时声音已平寂无澜:“惟云服从。”
目所能及之处,壅水大坝截江而立,十二道陡门交叉漫衍扼于各处,分水湖蓄水拦洪,安澜渠穿山过水,蜿蜒长流。
廖商被兵将压持却还是暴躁如雷,白眉扬起,大声骂道:“老夫兵定西陲之时,你这竖子小儿还不知身在那边,现在竟敢如此同老夫说话!满腹诡计狡计,有本领真枪实剑一见凹凸!”
举手之间,统统悄无声气。划子还是沿水行驶,安稳悠然。
蜀中安澜。
唐初传下军令,玄甲铁骑强弩防备。东蜀军阵宿世变,乱作一团。
岳青云待大水稍退,挥军反攻,紧追穷寇。
丛林荒漠,萧索于瑟瑟寒冬。
前程曲幽,杳无人迹兽踪,沉寂得叫民气底悚然。那侍卫模糊感觉不妙,俄然看到船夫眼中闪过与身份极其不符的精光,惊觉火线要发作,猛地脚下船身闲逛,身材失衡的半晌,面前微花,一杆竹楫已劈面袭来。
夜天凌看了看东蜀军,淡声道:“东蜀军还是蜀中重兵保障,自此时起既入本王麾下,本王一视同仁。罗盛,帮手众将马上盘点人数,救治伤员,分发补给,清算歇息,天明时前来复命。”话声淡淡却透着凛然霸气,传遍全军。
壅江大水,沿江重镇本来绝无幸免,东蜀军众将士很多本地人氏,此时听得青、封两州竟然无恙,多数暗中松了口气,败兵之事倒成了其次。
游刃不足,不战而屈人之兵,兵之上者。夜天凌居高临下看着面前骚动,面如平湖,淡然冷肃。
廖商冷哼道:“老夫兵归青州,必先取你首级祭旗!”
客船杂在来往行舟间,远远看去似是大江之上一片落叶,行了几程,悄无声气不见了踪迹。
“见过侯爷。”罗盛拱手,上前致礼。
夜天凌傲然回马,眺望天涯,风飞大氅,峰峦尽处薄云飞扬,天,便要亮了。
以凌王在军中威望,多年领兵不败的神话意味着天军常胜之势,他若被擒,必定给天朝军心带来致命的一击,这恰是叛军迫不及待想要的结果。
“北王阴,西王烈,公然名不虚传。事到现在还是这副口气,便是不败在我手中迟早亦斗不过虞夙。”夜天凌俯视他道,“你可叛我天朝,如何怨别人叛你?”
这恰是岳青云率军追至,前后夹攻,东蜀军残部已入合围之势。一方初逢大败,兵疲马倦;一方乘胜追击,士气长足,好坏之势立判。
凌王言出必行,此乃人尽皆知。倘若在人手中受辱还不如战死,廖商想到此节倒收了斥骂,立即被人押走。
身形未稳,背后杀机袭来,猝不及防时颈间轻电般带过一丝冰冷,转头处,见那北晏侯密使手中寒光闪过,白练耀目,锋芒之上的那抹鲜血,变成了他看到的最后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