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昂首,衰老却严峻的目光直透卿尘眸底。卿尘眼波不兴,静如深湖,淡淡如旧。
夜天凌和夜天湛齐声道:“儿臣代大皇兄谢父皇隆恩。”
阴沉了半日的天,过了中午便模糊堆起重云,北风骤紧,卷着阶前残叶扫荡而过,窗格一动便灌了出去,立时叫人打了个颤抖。
现在因太子妃的惨死,朝中本来以卫宗平为首的太子一派纷繁背叛,更非论其他早有图谋之人。倒是凤衍作壁上观按兵不动,未曾落井下石。然夜天灏对这统统不听不看不问不言,接旨后马上出发前去涿州,此时只怕早出了伊歌城。
天帝看了她一会儿道:“朕倒想听听,你内心又是如何想的。那日你从平隶返来,是立了大功啊,最后却跟朕讨了个不封修仪,可随时出宫的恩情。这更有甚者,朕给他天下都不要,说说,都如何想的?”
卿尘又道:“但那涿州乃是北晏侯封地,大皇子储位已废,此去便是虎落平阳。贰心性高洁,岂受得了那些藩王的摧辱?何况北疆如有个动乱,他在那边也不是妥当之计。”她情知北疆未靖,北晏侯一向蠢蠢欲动甚为天帝所忧,是以缓缓进言,借此规劝。
殷皇后执了他的手悄悄拍了拍,目光偶然中自天帝面前悄悄掠过,似是闪过无痕的笑意。
内里雪落声簌簌作响,沉沉压在卿尘心头,她点头道:“不,陛下把最贵重的、最好的都给了儿子,是大皇子志不在此。”
卿尘轻声劝道:“两位王爷也是因骨肉亲情,不忍目睹大皇子离京远去,陛下看在他们这一片至心的分上,便请开恩吧。四殿下多次领兵北疆,深知涿州乃是凶恶之地,若真如他所言,这一去岂不是生离死别?光这一起风餐露宿,现在又是大雪,便是凡人也难接受得住啊!”
天帝看着那高高堆积的卷册,昔日与宗子秉烛夜谈、父慈子孝的景象蓦地再现,内心一阵难受:“拿走,朕不想看。”
卿尘近旁看着,疼在内心,却又不能上前。两人目光交叉于一瞬,便一瞬,已将千言万语熨烫在心底,融融地,化了漫天冰雪。
夜天凌亦扶着内侍的手站起来,身子微微一晃。
卿尘柔声再道:“大皇子即便再有不是,也请陛下多念着孝贞皇后的情分。”
夜天湛起家抖落衣衫上的雪迹,复对殷皇后施礼道:“儿臣叫母后担忧了。”
天帝皱了眉:“民气会变,现在的他,连朕也不熟谙了。”
天帝冷声道:“朕便是要好好管束这个儿子!”
远远雪地里过来几小我,却恰是侍女们簇拥着殷皇后前来。殷皇后得了宫人报信仓促而至,远远便见儿子跪在雪里,当至心都揪了起来,也顾不上雪深风紧,几步上前:“陛下,这是……”
天帝手指在龙案敲了几下:“情愿跪便让他们跪着!”
夜天湛亦跟着道:“求父皇开恩。”
“哦?”天帝站起来。卿尘眉梢一动,兄弟几个这点儿倒像,倔强脾气一旦上来,凡事誓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