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然一阵脚步声本身后传来,雪地里收回纤细声响。有人踏雪而来,在他身边站定,长袍一掠,竟也跪在了厚厚积雪中。夜天凌微觉惊奇,扭头正看到夜天湛那双温润的眼睛:“四哥。”
天帝看了她一会儿道:“朕倒想听听,你内心又是如何想的。那日你从平隶返来,是立了大功啊,最后却跟朕讨了个不封修仪,可随时出宫的恩情。这更有甚者,朕给他天下都不要,说说,都如何想的?”
暗淡的天空终究飘起了鹅毛般的大雪,纷繁扬扬铺天盖地,只一会儿便积满了庭树枯枝。琉璃金瓦宝盖顶,都在银装素裹之下收敛了雍容霸气,六合间显得格外安好。大雪纷飞,一时竟不见停意,夜天凌眉头一皱,这雪如果再如前几日那般没个停时,百姓怕又有压塌屋室、冻倒路边之事,倒不是瑞兆反成了天灾。
卿尘又道:“但那涿州乃是北晏侯封地,大皇子储位已废,此去便是虎落平阳。贰心性高洁,岂受得了那些藩王的摧辱?何况北疆如有个动乱,他在那边也不是妥当之计。”她情知北疆未靖,北晏侯一向蠢蠢欲动甚为天帝所忧,是以缓缓进言,借此规劝。
天帝深深看向面前两个儿子,在廊前去返踱了几步,似是略有游移。
卿尘为天帝奉上一盏热茶:“陛下,目睹着雪更加大了,内里冷得短长,两位王爷若真冻出个病痛,到底心疼的不还是陛下吗?”
天帝深深皱眉,冷声道:“你们还真就不起了?”
“哦。”天帝顺手拿起一道奏章,看了两眼,丢至一旁,人靠往软垫之上怠倦地闭了眼睛,“说说,如何看?”竟只问朝事,对内里气候骤变视而不见。
殷皇后忙叮咛内侍:“这下好了,快扶起来。”
天帝冷声道:“朕便是要好好管束这个儿子!”
卿尘将本日奏章理好,左手边厚厚一摞竟都是弹劾废太子的,就连当日天舞醉坊的案子竟也能被人翻出来,拐弯抹角编排到一起。
“哦?”天帝站起来。卿尘眉梢一动,兄弟几个这点儿倒像,倔强脾气一旦上来,凡事誓不罢休。
已是大半日了,自从早朝颁下废黜太子贬往涿州的旨意,夜天凌便跪在了那儿。涿州此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穷山恶水邻近北疆,不但苦寒,更是突厥进犯中原首当其冲之地,夜天灏若当真前去,此行必是有去无回。
天帝手指在龙案敲了几下:“情愿跪便让他们跪着!”
夜天湛起家抖落衣衫上的雪迹,复对殷皇后施礼道:“儿臣叫母后担忧了。”
致远殿前滴水檐下,悄悄跪着小我,白袍肃冷,脊背挺直,神情平淡,嘴角浅浅抿成一条直线,透着几分淡然的笃定。卿尘看在眼中,心中如同烧滚了油锅再添柴薪,焦心万分。
卿尘轻声劝道:“两位王爷也是因骨肉亲情,不忍目睹大皇子离京远去,陛下看在他们这一片至心的分上,便请开恩吧。四殿下多次领兵北疆,深知涿州乃是凶恶之地,若真如他所言,这一去岂不是生离死别?光这一起风餐露宿,现在又是大雪,便是凡人也难接受得住啊!”
卿尘心中有了主张,回身将一摞东西搬来:“卿尘日前受命清算近年来的文档存卷,看到很多大皇子所作的文章、奏折和措置的政务。”
夜天湛一笑:“他也是我的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