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尘笑道:“你若要谢,谢殿下才是正路,这牧原堂的钱都是他出的,人亦多是经他保举,便像老神医张定水,我那里请得动?”
卿尘俏眸一亮,看向褚元敬身边之人:“如此说来,这位莫非是‘疯状元’杜君述?”
杜君述临走前深深看了卿尘一眼,想起数年前酒后狂放同凌王批评天下女子,竟无一人能入其眼。当日可曾想到,世上有如许一个女子,叫民气服倾慕?凌王现在看来是情已深种,缘分之奥妙,妙不成言。他想到此处,表情镇静,搭了陆迁的肩头道:“陆老弟,人生痛快,彻夜不醉不归!”
杜君述和陆迁对卿尘直呼凤相之名甚为不测,但是卿尘语中之意却已是清楚了然。
杜君述道:“也不料外,湛王在门阀士子间早便有礼贤下士的盛名,现在中宫又立了殷皇后,尚且联婚靳家,其势不成小觑。”
卿尘看了一眼,除了莫不平,还认得此中一人是现在台院侍御史褚元敬,年纪悄悄放了两年外官,便调回天都擢入御史台,是朝上新秀中的佼佼者,亦是大将军冯巳的乘龙快婿。此时莫不平同褚元敬亦瞥见了她,双双起家道:“见过郡主。”
一辆马车悄悄停在了凌王府后门,车帘微动,有人躬身下车,一袭黛青色大氅跟着脚步悄悄垂落,光影暗处看不清容颜。晏奚早已等待多时,一起将来人带到夜天凌的书房,毕恭毕敬地打起锦帘。那人低头进了室内,将大氅上的风帽拨下,暴露张平淡素容,恰是卿尘。
卿尘看了夜天凌一眼,那峻峭面庞逆了烛光,淡淡投下倨傲的影子,唇角刀锋般的锋利,清楚可见。
莫不平点头道:“湛王在明,尚不敷为惧,反是溟王那处埋没得极深,此次太子之事数度暗中发难,恐怕以后也有一番计算。另有济王,他与溟王都是孝贞皇后所出,按长幼论,尚在诸王之首。”
“如此一来,若当真立了他呢?”陆迁问道。
二更刚过,白日喧闹的伊歌城繁华褪尽,一片安宁沉寂。上九坊凌王府前两盏透明的灯笼照着门口的石狮子,映得路边积雪红彤彤一片。长街绝顶,夜空显出可贵的明朗,数点星光映着漫天雪影,平增几分清冷的意味。
陆迁却俄然笑道:“倒是走得太高了,行事越明,走得越高,越招惹是非。”卿尘闻言悄悄瞥了他一眼,一语中的,倒真是个通透的人。
卿尘抬眸,眼中灯影一晃,不管如何说,她也还是凤家的人。
卿尘笑着看了看夜天凌,不知他如何能将这般狂放人物都支出麾下。此二人于江南天都,乃是当今天下文士之首,如同褚元敬普通,都是发愤改革的豪杰人物,正合夜天凌所需,将来必将有一番作为。
卿尘一笑,轻敛衣衿与他们行礼:“莫先生和褚大人是见过的,敢问这两位……”
他一席话,竟是将目光放到悠长,百世基业勾画在了面前,对此时大家聚焦的储位不屑一顾,眉宇间那一抹深隽的自傲,仿佛进退尽在指掌之间。
卿尘无法挑眉:“凤家数代以来靠的都是联婚,纤舞已亡,鸾飞亦去,若我所料不错,凤家该是会临时张望。毕竟在凤衍看来,此事上他手里只要一颗棋子了。”
“愿闻其详。”杜君述道。
卿尘吃了一惊,忙侧身道:“受之有愧。”然听闻夜天凌既然常常同杜君述提起本身,便知此人是他的亲信谋士,不由得对杜君述多了几分打量。但见他虽行动无状,布衣长衫看似得志,却难掩胸中丘壑,同莫不平的深稳老练比拟,更多了几分俶傥狂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