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最漫长的那一夜(第2季) > 第16章 第23夜 长寿公园的凡・高与卡门一夜(2)
三个月后,高考结束,白教员真的消逝了,再没返来过,趁便带走了高三女生卡门。至于高凡嘛,早早被美术学院拒之门外。幸亏他父母筹办好了后路,给他填报了一个本省的大专志愿,还是装修设想专业的,也能用到画画才气。
俄然,我问他:“你叫甚么名字?”“高凡。”“你是如何开端学画的呢?”
每次看凡·高的《麦田》,总有种看大海的感受。风吹麦浪,波澜澎湃,如陆地与天空无边无边,云朵就像桅杆上的群帆,点点麦穗就像飞鱼跃出海面。凡·高是荷兰人,从大海手中争夺地盘的民族。他的很多初期作品都画过大海与海岸线。凡·高出世的故里津德尔特间隔大海不远,而他杀的地点是巴黎四周奥维尔的麦田。因为麦田就是大海的延长。尘归尘,土归土……凡·高有个亲弟弟叫提奥,是巴黎的艺术品贩子。提奥鼓励凡·高开端画画,并且付出凡·高统统的画画和糊口开消。凡·高活着的时候,几近只要一个粉丝,那就是提奥。至于高更那些人嘛,与其说是妒忌凡·高,不如说是怜悯。
没有提奥,就没有凡·高。
算命馆只要一扇窗户,刚巧对准长命公园,天然也能看到画画的高凡。开端她完整没认出他来,高中别离才七年,他却像老了十多岁。她只是猎奇,甚么样的人会每天在那儿画画?又是甚么样的痴人情愿花一百块给他画呢?察看了十来天,她俄然发明此人有些像高凡。
“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看到你!”卡门说,“多年不见,别来无恙?能为我画像吗?”
“天下那么大,我想去看看。”有天早晨,白教员含着一根烟,看着窗外屋檐下淋漓的春雨。
高凡说:“我还觉得,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就算见到,你也会立即逃窜的。”
高凡还是在阴雨绵绵飘满榕树根须的青苔校园里。他常给同窗们画像,运气好的话能赚些零用钱。暑期,他会单独去省内的旅游景点,看到有人支着画架给旅客画像,大多数低劣到不堪入目,但还是有傻瓜情愿掏腰包。
阿谁周末,白教员聘请高凡去他的画室里玩。所谓“画室”,实在就是单身西席的宿舍,披发着浓厚的颜料气味,堆满了各种画画的东西,另有未完工的半成品,好多幅都是临摹凡·高的向日葵与麦田。
本年春节,高凡决定到这个国度最繁华的都会来尝尝运气。他用了两个礼拜,走遍上海的大街冷巷,也去过外滩之类的旅游景点画像,每次都被人赶走,直到来到长命公园——在路口的拐角,有个捧着吉他的流浪歌手,唱Beyond的《光辉光阴》,然后是《喜好你》,直到《海阔天空》。他站在歌手劈面,痴人般地看了一下午。夜幕来临,歌手背着吉他包退场,广场舞的大妈下台,在钢琴键盘喷泉平台爬升轰炸《最炫民族风》。有人支起简易卡拉OK,五首歌免费十块钱,四周的保安、民工、大妈、闲得蛋疼或喝醉了的白领,都趋之若鹜地列队唱歌,从走调天王到水房歌神,整条路都在开演唱会。
一辆玄色奔驰停在跟前,开车的男人下来,戴着墨镜,很有王家卫的味道。
毕业后,他没找过事情,而是拿起画笔,在街头给人画画挣钱。他先去武夷山,画了两个月,赚的钱,除了填饱肚子,还不敷买颜料的。比及赚够了火车票的钱,他终究冲出福建省去了三清山,然后是庐山、衡山、黄山、莫干山……广东汕头海边的郊野中,他画过堆积如山的电子渣滓,如同凡·高扭转的麦田和橄榄树。他偶然住在桥洞底下,民工就成了模特儿,不但收不到一分钱,还被人骂有病。他被煤矿的保安打过,打到胃穿孔躺在病院里,兜里没钱被扫地出门。数九寒天的时候,他想要上华山“论剑”,半道几近被冻死,跟几十个流浪汉挤在一块,靠烧渣滓取暖才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