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阶向下延展,深切云雾。埃莉诺不晓得在这云梯上走过多少回,即便想健忘,身材都忠厚地记着了该在那里立足、又该在那里转弯。她越行越快,干脆一口气奔到底,微微平复着呼吸昂首。
牛角梳齿上沾了芳香的玫瑰油,偏殿里甜香满盈。
他却已然抽成分开,没听她辩白,没多说一句,没转头看一眼。
圣殿的大门翻开了,石阶顶端的空位上耸峙着刚才还不存在的柴堆,丹尼尔代替献祭的羔羊,哀鸣着、挣扎着,被绑上去。兵士开端往丹尼尔身上泼油。
没过量久,轿厢停止摇摆,米哈尔一打轻浮的丝绸帘子,探头笑:“埃莉诺大人,到了。”
埃莉诺四顾,找不到人影。
身边的人俄然间都跪下了。
而十年后,她坐着米哈尔筹办好的软轿,慢吞吞地从正门登上云宫。
但真是好气候。都城八月的好气候。
“托尼?”她喃喃,随即明白过来,双膝也向下沉,“不,陛下。”
她的声音便被夺走了。而皇舅只是向她微微一笑,那张脸癫狂却也容光抖擞。
一道拱门后便是混堂,喷吐香氛的银香炉悄悄守在池子四角。
“生自火焰中来,火是生命,亦是死。只要火能求得艾奥泉水,向死方生。”
“埃莉!”阿谁青年这么唤她,将她的头扳归去,去蒙她的眼睛,“不要看。”
梳头的同时,另两名侍女则捧来了云朵般轻巧的衣裙。帝百姓风天然与内海对岸的八国大不不异,裙装无袖,打褶的衣料在胸前分出个倒三角,汇于颈后以银环扣住,暴露胸口与后背大片诱人肌肤。此中一名侍女手腕轻抖,藕粉裙裾簌簌伸展,层叠裙摆织入银丝,每一重丝绸精微的纹样都随步幅如水活动。
指缝间漏进光与火的热气,埃莉诺能看到的只要青年半边脸。他再次暴露似笑非笑的别扭神情来,深沉的眼眸因光芒作弄微微泛紫。
埃莉诺转头,才记起母亲在宅邸静养,父亲叮嘱她如果有事到西角门找人策应。
分开云宫时埃莉诺从角门乘着驴车仓促逃离,那坡道陡而萧瑟,只在第一个拐角处有一株橄榄树。
有人将她拦腰拖住。
“好,神要火,要红色的火!我这就给你!”帝国之主猛地抽出腰间装潢用的匕首,在掌心狠狠一划,没见血。他谩骂着跳脚,一次次挥落钝口的刃,鲜血终究染污华袍,在雪地似的圣坛上催开一溜小小的红花。
隔着纷落花雨,两人视野相错。
埃莉诺挣扎着爬起来,向西角门疾走。
“我明白,”阿默斯态度可贵严厉,话锋一转又戏谑起来,“安东尼斯究竟是甚么模样?你对他的影象一向谨防死守,我都看不清楚。”
埃莉诺的身材先于思路动起来。她想去拉住母亲,又想飞到弟弟身边替他解开那该死的绳索。她被裙摆绊得踉跄,还是往前冲。
山顶雾气更加重,第一重宫殿建于数百年前艾斯天子迁都至此时。自那以后,皇冠从一个家属手中落入另一个,皇宫却始终没分开过这座丘陵。埃莉诺尽力辩白着熟谙又陌生的一座座修建物:平顶的是曾经的元老院,有颀长挑顶窗户的是书记官们的办公所……
十二岁时她看不明白,但以后从父母和旁人的只言片语中、以及母亲藏起的那封密信里她拼集出另一面究竟:安东尼斯是旧皇的第一个孩子,父亲未老他已成年,几个兄弟却一个接一个遭受不测。旧皇固然疯疯颠癫的,复苏时倒是个纯熟的政客,对宗子猜忌已久,不止一次发话要传位给外甥。而就在那比恶梦更可怖的那一天前,旧皇对安东尼斯的态度突然窜改,在筵席上笑吟吟地夸奖他不辱科穆宁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