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岚在内里打坐歇息,车子从燕丹城中通过,在燕氏本宅的外门和内门处也未停顿,直接停在了内宅的楼阁外。
路铭心听到那句“弑师”,身子就狠恶地颤栗了一下,眼中的赤红也在刹时褪尽,跟着连连后退了两步,膝盖一软,当场跪了下去。
莫祁接了请柬回到房中,看顾清岚按着小腹斜靠在榻上,神采还是暗澹,比他没出去之前还又白了几分。
见了顾清岚,燕夕鸿就拱手施礼:“长辈幼时,就常听家父说到真人,未曾想还可有缘得见真容,实在幸运之至。请恕长辈困于家事,没能到驿馆亲身驱逐真人,万望包涵。”
现在听到他咳嗽,就忙抬手扶了他:“真人现在身子不利落,还是从速坐下歇息。”
燕夕鸿身为仆人,当然要在旁体贴一下:“真人那边不适?我这里倒是有几个医修,要不要唤来帮真人检察一下?”
顾清岚固然早推测她会在,一眼扫到她如许,也没忍住咳了一声,喉间泛上模糊血气。
顾清岚抿了唇点头:“路铭心对于敌手,从未有过怜悯之心。她遇强则更强,遇弱则更狂,毫不会把握分寸。赶上她,决不能逞强……我如果不接这个请柬,只怕她再衡量摸索一下,就会突破结界出去。”
顾清岚只对那黑衣客卿独一点头,就和莫祁前后上了马车。
修真之人没有俗世那般虚礼,会客之处也按照所请之人的爱好,随心所欲,燕夕鸿既然请了以清雅喜静著称的顾清岚,当然也就不会请他去闹哄哄的会客堂,而是择了一间临水的小榭,摆上清茶,焚了淡香等候高朋。
那管事躬身把他们请到堆栈门外,那边又早有一辆通体玄色的宽广马车停着,中间不但站着一个侍从,掀起了车帘垂首恭候,另有一个黑衣的燕氏客卿客客气气地拱手:“我家至公子不想寒林真人竟驾临燕丹城,先前有失礼数,特遣鄙人前来赔罪。”
顾清岚这才看了看他,淡淡开口:“你又不是你父亲,为何会晓得他必然抱憾?”
事已至此,再说些当初为何不好好教诲门徒的话,早就晚了,更何况路铭心这类,大半是本性如此。要不然为何顾清岚这么一个淡泊名利、慈悲刻薄的人,如何能教出来路铭心这类门徒?
路铭心听完他说的话,竟张着口呆立在当场,仿佛他不管说甚么话,都没有这句对她的打击深重,一刹时她眼中的泪意水光,都全数褪去了,不但褪去,还垂垂染上了一抹赤红。
他这么一说也不算露怯,顾清岚神采还是显得惨白,如果半点不提倒显得心虚。
他想起来现在这个放肆霸道,气得人七窍生烟又无可何如的路铭心,没忍住收回感慨:“真人若对路铭心的脾气知之甚深,为何当初没有对她多加惩戒惩罚,起码令她不至于如此目无国法……”
已经露了行迹,顾清岚就把包着湛兮的白布撤除,暴露了通体乌黑的剑身,直接负在背上,连一头长发也重新束起,带了玉冠。
他话音未落,就看到顾清岚俄然咳了口血出来,顿时闭嘴不敢再说。
只是顾清岚走出来时,那边早就已经站了一名客人,恰是也换了衣衫梳洗一番的路铭心。
顾清岚看向他,微勾起淡色的薄唇:“如果连你也看不出太大不当,那就也可乱来住路铭心。”
恰好这时路铭心却俄然在旁开口:“师尊身子不好,但是昨晚被那幻魔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