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九见他不吃掌上解药,当即气极反笑道:“好,你不吃,该着你去死!”话音一落,她蓦地怔忡半晌,劈手擒住他左腕一瞧,公然见他食指尖上微生琴茧,无缺无损,底子没给小虫咬到。
她在白驼山庄过惯了豪奢糊口,再瞧自个儿地盘便觉着确切有点寒酸,但金窝银窝不如本身的狗窝,眼下牵着骆驼安步在小水池边儿,心中也颇感兴味盎然,又向药田更西面瞧了瞧。那头本来便是谷中精舍地点,但此时受缤纷花树讳饰,如同隔雾看月,瞧不清楚,曾九不由微微一笑,对这树林非常对劲。
待第二日早上,曾九自睡梦中醒来,忽而听到门外有个女子怯怯奉迎道:“姥姥醒啦,要不要奴婢服侍梳洗?”
曾九忍不住又笑了, 道:“不给亲。”
曾九知他会记在心上的人,必定也不是池中之物。但他不说,倒也不必诘问。余光瞥见墙上银钩上挂着一张筝,便话锋一转道:“我瞧你书房雅室当中,常有筝摆放,可却从没听你弹过。眼下我要走了,何不如拨弦一曲相赠?”
欧阳锋道:“请讲。”
曾九心觉风趣,接过礼单信手一翻,瞧见上头金银玉翠、药材细料列了长长一串,背面还跟着数十个匠人奴婢。再今后看,“戴铐犯人多少”竟也在礼单之上。她将票据顺手丢给白衣药人,道:“这个给常寿弄去,我去瞧瞧都谁来啦。”
至于到头来是因爱生恨,还是爱难生恨,那就看大家道行了。
欧阳锋冷冷一笑,道:“你这取个名字也要掉书袋的酸文气,倒和我熟谙的一小我很像。”
欧阳锋道:“百里长青。”
蝉鸣燥人,扇子打的风也是热风,曾九勉强挨了一会儿,直沉闷得提子都不吃了,在榻上弓腰打了个滚儿,把手帕往脸上一盖,负气道:“我要死啦!要给活生生热死在这里!”
曾九闻言,登觉兴趣缺缺,便又犯了懒,与他谈笑几句就淡淡推说要事在身,将接待客人的事尽数交给了常寿去办,本身则单身一人返回药庐去。
虽说性命仍系于曾九手中,但心中大石落地,焉能不大喜若狂?
……
曾九不料他如此胆小妄为,蹙眉道:“别特长靠近它!”她话音未落,那小虫嗅到血肉气,本来懒洋洋趴着,却顷刻倒转头颈,朱砂色一闪向欧阳锋指尖伸去。这一霎工夫极快,欧阳锋几近于此同时缩腕回袖,痛嘶了一声。
曾九眨了眨眼道:“没甚么。这名字起得很好啊。”
曾九极擅察看,直觉灵敏,这些日子来已然发觉,欧阳锋此人是个不折不扣的两面派。如果对着他瞧不起的凡人,那是白眼翻天,刻毒傲岸之极,三言两语间能让人要么肝火滔天、要么无地自容。而如果对着他瞧得上眼的敌手,常常又口蜜腹剑、谦抑不凡,惯能哑忍不动,皮笑肉不笑地与人和蔼周旋。
欧阳锋浅笑道:“不是那么回事。”他沉吟半晌,道,“我身上有件奇物,名叫通犀地龙丸。佩带身上后可令人百毒不侵,虫蛇不敢近。我指尖沾了气味,它不敢真下口咬我。”
欧阳锋便问:“比那甚么怨女蛛如何?”
曾九赤足在他腰上一踢,气道:“我都要死了,你还不说话!”
曾九不肯嫁他,他反倒非想要娶不成。眼下她长年自住叁星谷中,他既然没法不挂记心上,便只好沉住气来,筹办使水磨工夫来降服于她。曾九对此也自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