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晓得,只是想不通仿你笔迹之人是何企图。若说是构陷你与人私通,却也没有事理。”
赵眉兰转而问起那人的面貌及穿戴特性。
大费周章地造了块绢帕,却讲来一段胡言乱语的故事,别说少不更事的沈令蓁,即便夺目纯熟如长公主,也猜不透此中玄机。
赵眉兰点点头,叠拢大氅时却觉指下触感有异,氅衣内侧仿佛缝了个暗层。
沈令蓁做了一宿的浑梦,晨光熹微之际醒转过来,头昏脑涨得几乎不知身在何方。
她怔愣着道:“您的意义是,这两首词指的……恰是我与霍二郎?”
“其人名‘留行’,表字‘愈’。”
“殷殷”是沈令蓁的小字。
再说了,她不是活得好端端的吗?
“阿娘此话怎讲?”
沈令蓁点头道:“阿娘,我再不肯出嫁,也不至于与旁人有如许的私交啊。”
她皱起眉:“这徽记是哪家的?”
两个孩子,一个流着新朝的血,一个背着前朝的债,哪怕霍氏驻边多年,被西北的黄沙磨平了反骨,这也毫不是桩好姻缘。
赵眉兰面色转冷,拿起大氅细看,见衣角处绣了一个疑似家属徽记的金色图样:一只矫翼之虎。
眼看四月十七婚期将近,国公府屋漏偏逢连夜雨——沈令媛失落了。
可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没查清楚,赵眉兰又哪有表情数落弄丢女儿的丈夫,只是眉头紧蹙地坐在沈令蓁榻前,好一会儿才吭声:“那大氅是谁的?”
“甚么拯救恩公?”
这词上阕提及的“玉塞”和“阳关”是旧时河西一带的两道首要关隘。但早在十年前,河西就已不是大齐国土,其间关隘也随之烧毁,现在哪来的“烽火”?
沈令蓁方才还是泪涔涔的委曲模样,一听这话,目光连连闪动:“是我一时贪玩,走远了……”
“那名与我一道在山洞中的,身披甲衣,头戴兜鍪的男人。”
搁到灯下一照,绣线在烛火下金光烨熠,泥尘难掩其色,看来不似凡品。
提到这个,沈令蓁蓦地抬首:“阿娘,我的拯救恩公呢?”
沈学嵘点头表示不知。
局势严峻,连带轰动了圣上,禁军出动,四周搜索,邻近二更才终究在城外深山的山洞找到血溅满襟,昏倒不醒的沈令蓁,将她送回了国公府。
沈学嵘说:“等殷殷醒来,问问她就是。”
沈令蓁笔下的兜鍪镶云龙纹,嵌金凤翅,顶上缀一只与那件玄色披氅上一模一样的矫翼之虎。
“既是仇人,天然要寻。”赵眉兰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指着木施问,“这披氅便是那人的?”
连同二房一起算行第,她在沈家这一辈的女人当中年纪排第四。
那男人将她救下后,带她避入山洞,因见她身上衣裙被波折磨烂了几处,便解了披氅给她遮挡。
沈令蓁回想着道:“身量相称颀长,高我一头不足,若要说特性……他曾在洞中措置伤势,我见他锁骨下方有块瘆人的旧伤疤。另有,他的佩剑也有些独特,如此凶煞之物,竟雕了莲纹,镶了佛珠。”
爱不敢言,早早逝去的女人和一片赤忱报家国,功成名就却抱憾毕生的将军,这凄苦的风月故事倒叫旁人唏嘘——如果词中不是提到了“蓁蓁”和“殷殷”如许的字眼。
只是这么一来,这词却变得更讲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