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没查清楚,赵眉兰又哪有表情数落弄丢女儿的丈夫,只是眉头紧蹙地坐在沈令蓁榻前,好一会儿才吭声:“那大氅是谁的?”
画一成,赵眉兰又是一惊。
以是开初,沈家没有张扬此事,只和薛家悄悄派了人手去寻,不料傍晚时分竟找见了沈家婢女的尸首。而薛玠却好端端回家了,一头雾水地说,绝没有作出那等大逆不道的行动。
“殷殷”是沈令蓁的小字。
英国公这才松了口气,放心聆听长公主赵氏的教诲去了。
眼看四月十七婚期将近,国公府屋漏偏逢连夜雨——沈令媛失落了。
服侍在旁的婢女见她醒了,立即叫人去请长公主,又斟了盏水,喂她渐渐喝下。
医士替她诊过脉,说她身上仅仅几处轻微擦伤,昏睡是吃惊发热而至,不久就会醒转。
沈令蓁刚解了渴,就见母亲来了:“阿娘……”
搁到灯下一照,绣线在烛火下金光烨熠,泥尘难掩其色,看来不似凡品。
当时那掳她的马车驱得缓慢,她嘴里被塞了棉布,呼天不灵,叫地不该,压根不知被带到了甚么天南地北之处。幸而有一名过路美意人拔刀互助,拼了性命与贼人恶战一场,这才叫她得以脱身。
赵眉兰当然晓得这不是沈令蓁写的。
英国公沈学嵘垂着脑袋讷讷站在一旁,闻言,顺着她的目光望向木施上那件血迹斑斑的玄色氅衣,神情一样有些费解:“禁军找到殷殷时,这件披氅正盖在她身上。”
她回过神来,又细细念了一遍词,想这能够是那位将军多年后远征返来,因已与心上人阴阳永隔,无缘与她劈面互通情意,故而在绢帕上留下的回应。
沈令蓁探身一瞧,见绢帕左下角用金线绣了一个“愈”字,上方则是两行墨迹已然发旧的梅花小楷——
这等将家属徽记雕上兜鍪的殊荣,毫不是浅显兵卒可享,乃至普通将帅也不能。如此职位,鲜明已堪与大将军比肩。
可大将军为武职极峰,位列三公之上,大齐建朝至今始终空缺,真要出了这么个位极人臣的将军,赵眉兰身为长公主怎能不知?
圣上当年心慈留了霍氏满门也罢,现在又是为哪般?
难为老国公堆了满面笑容,脸上每一道褶子却都分清楚明写着——王八念佛,你爹不听!
沈学嵘点头表示不知。
赵眉兰快走几步,到榻前坐下,拍了拍她的肩:“我的好殷殷,没事了。”安抚了女儿几句,她问,“殷殷,昨日究竟是如何一回事?你出行侍从数众,怎会出如许的岔子?”
沈令蓁再次低头望向绢帕,那金光奕奕的“愈”字,另有词中与“殷殷”并列的“留行”二字刹时映入视线。
“你可认得这位仇人?”
这一组行楷漂亮矗立,正锋遒劲而侧锋妍美,入木三分又张弛有度,明显不是她的笔迹,且墨迹相对方才那两行也新上很多——
沈令蓁年纪虽小,却已于书画一道小有成就,一手梅花小楷用笔精到,风味自成一派,连她本人都没法否定,这笔迹实在仿得太精美了些。
这下可急坏了老国公。
“既是仇人,天然要寻。”赵眉兰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指着木施问,“这披氅便是那人的?”
“殷殷!”
那男人将她救下后,带她避入山洞,因见她身上衣裙被波折磨烂了几处,便解了披氅给她遮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