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母亲一句“放心”,她便在送亲步队的伴随下分开了英国公府。
暮春的风恰到好处地拂动她层层叠叠的裙裾,勾得情面不自禁踮起脚尖,扯脖子瞪眼去瞧。
该说的话,她这几日都已与父母絮絮说尽,临到吉时,除了“保重保重”也别无他言,只最后捱着母亲,拜托了一桩事:“阿娘,我那拯救恩公还得您多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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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留行仿佛没想到她会说这个,对着紧闭的马车门笑了笑:“好。”
她打小过得本分,别说出远门,常日里连太阳都少见,身子是以养得弱不由风,此次接连行了二十来日路,怠倦得骨头都快散架,现在正强打着精力坐在车内。
一起渡水逾山,送亲步队在四月十七的傍晚时分到达了庆州治所庆阳。
百姓们也都传闻了这场由嫡皇子送亲的婚事,到了时候齐齐往船埠赶。
推轮椅的主子停下行动。霍留行回过甚来:“我在。”
照理说,霍留行这个时候是不该来见沈令蓁的。她有些讶异,喝了口茶润嗓,问道:“但是有要紧事?”
沈令蓁此番的送亲长辈身份更是了不得,除了她在沈家二房的堂兄外,另有一名皇子表哥。
霍留行已等在堂中。沈令蓁跨过门槛,悄悄抬眼,透过遮面的薄纱纨扇瞟向劈面轮椅上的男人,细心辩白着他的身形表面。
季嬷嬷叹罢将窗阖上,提示道:“就要到了。”
当初救她的男人,明显技艺盖世,毫无跛脚的模样啊。
沈令蓁霍然抬首。
季嬷嬷搀着她在舱内坐下:“女人不必过分担忧,长公主特命老奴随您到庆州去,有老奴在,便是那西北的悍民长了三头六臂,也绝欺负不到您头上来!”
这些日子,沈家人翻遍了京郊一带,始终没找见沈令蓁描述的人,仿佛他真是人间蒸发了。
长公主眼风带刀:“那你去问问霍家,肯不肯收了你这秕糠老头!”
下拜时,他像是终究忍不住猎奇,低低问了她一句:“如何一向看着我?”
霍留行用只要两小我能听到的声量说:“没干系,你持续看就是了。”
半晌后,季嬷嬷叩了叩车壁:“女人,霍郎君来了。”
现在沈令蓁远嫁,切磋绢帕背后的奥妙也好,还那一份恩典也罢,都没法亲手去做,只能交给了母亲。
只是先前没事,现在却有事了。
那是圣上的嫡次子,当今太子的亲弟弟,如许金尊玉贵的人,被派来跑这么一趟差事,足以表白圣上对霍沈两家联婚的看重。
“我在朝虽无实职,好歹爵位傍身,到了庆州,人家如何也得说一声蓬荜生辉吧?”国公爷说得来劲,一把捋起宽袖,“哎,不如我向陛下请旨驻边,允我们举家搬去庆州,这年初,谁还没点保家卫国的技术了?”
这话虽未说全,明眼人却也都晓得可惜的是甚么。
人走了,沈令蓁的魂也跟着飘远,行尸走肉似的任摆布婢女替她点妆,由着几个妇人将她接上新轿,一起锣鼓喧六合把她迎入搭建在霍府西南角,用于行交拜礼的青庐。
霍留行仿佛被她实诚的做派逗乐了,笑着说:“那我在席上少吃点酒,尽早返来。”
前来亲迎的人马早已等在了城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