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他问。
“是该圆房了。你不困?”
屋里模糊漂泊着一股药香气,有些苦,但不难闻,想是他刚泡过药浴。
沈令蓁便放心吃起了茶果,一边打量着四周。
可她刚摸着扇柄,霍留行却笑着摆了摆手:“繁文缛节,何必拘泥?”他来到脚踏前,微微倾身,体贴道,“刚才魇着了?”
庆阳此地远不及汴京繁华,霍府虽在本地是大户,但如许的式微将门也算不上敷裕人家,眼下屋内的陈列非常简朴,除了她坐着的这张黄花梨架子床和一旁几个炕柜外,目之所及也就剩下一面五扇座屏风,一张搭了三足凳的圆桌和几方翘头案,瞧着空荡冷僻,叫她很不风俗。
季嬷嬷差人瞧着院里动静,却因初来乍到,不熟谙霍府环境,没推测霍留行走的不是正门,而是专为便当轮椅通行所建,特地未设门槛与台阶的偏门,是以慢了一步。
“那郎君教我吧,我先跟着学一学。”
但她仍不断念:“可都畴昔十个年初了,黄医仙的医术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精进?”
但霍留行却晓得,这事不是纸上谈兵能学好的。
见沈令蓁仿佛在奇特来人是谁,季嬷嬷在旁小声提示:“女人,是郎君来了。”
霍留行暴露难堪的神采。
下人们奉了阿爹的号令,对传言中有些凶悍的西北霍家人有所防备,即便入了霍府,也只服从她一人调派调派。
霍留行点点头:“我十五岁参军,以后两年一向展转于疆场,至于十七岁今后……”他垂眼淡笑,“这腿哪还出得了远门。”
“当初霍郎君出过后,陛下曾派神医黄岂前来替他诊治,神医说他捡回一条命已是不易,髀部往下都使不上力了,痛痒知觉也都没了,这腿实在没法再站起来。”
沈令蓁摇点头:“想是为了便当轮椅来往,免除磕碰,才成心减少了安排,嬷嬷切莫只顾我一人。”
沈令蓁摸索道:“你也不会吗?”
搁下酒爵,他抬起一根食指,悄悄点了点她紧皱的眉心,笑着质疑:“不怕苦?”
霍留行也没再多问,点点头,一指床榻:“去那儿吧。”
虽不通人事,但光晓得须同床共枕也够女人家羞了,何况沈令蓁与霍留行才了解短短半日不到。
“倒是有的,这不,若换了平凡人,悠长不消腿,皮肉早都萎缩了,但黄医仙想了妙方,将针灸之术和药浴之法的绝学传授给了霍家人,叫他们养着霍郎君的两条腿,这么些年,总算不至于没了样。不过按说,腿脚是越坏越透,越不使越不能使,畴昔多年又重新好起来的,当是极少。”
神医黄岂传言是华佗再世,沈令蓁畴前在汴京也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想来他说不能治,就是不能了。
偏她还未醒神,只是迷含混糊地瞧着他。而他眼中的敌意一闪即逝,再等细看,便不分了然。
“传闻是如许。”
“我……我还挺精力的……”
“多谢郎君体恤,那就有劳郎君等一等我了。”
但到目前为止,她的这位夫君言语去处皆无可抉剔,与“凶悍”二字全然搭不上边,对她更是体贴备至,如此驳了他的面子,倒显得沈家仗势欺人了。
“郎君要歇下了吗?”
他话音一落,本来服侍着他的两个立即回声分开,但从沈府来的,跟在沈令蓁身后的两个却垂着头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