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蓁原还筹算撑一撑眼皮,但一想到余下的合卺与圆房两道礼,担忧现在勉强,稍后反倒精力不济,便点了点头:“那嬷嬷必然及时唤醒我,可别失了礼数。”
霍留行一愣之下笑起来,将轮椅转了个向,背过身去。
他朝她招了招手,还是笑得暖和,仿佛一点没有在乎方才的插曲。
应当是因为霍留行叫她记起了拯救恩公,方才入眠时,她又梦见了凶恶重重的那天。
“我看郎君有些面善,仿佛在哪儿见过。”
霍留行看了眼她无处安设的手,温声道:“那先去沐浴洗漱缓缓。”
她问:“那郎君以后就再没去过汴京了吗?”
他话音一落,本来服侍着他的两个立即回声分开,但从沈府来的,跟在沈令蓁身后的两个却垂着头没有动。
沈令蓁一沾枕就不省人事了。
“传闻是如许。”
他缓缓眨了眨眼,抬起拇指,如有所思地抚了抚下唇。
出了青庐,进到喜房,四下世人退散,屋里只留了沈令蓁从汴京带来的下人。婢女们替她除下凤冠霞帔,摘去多余钗饰,问她是否用些茶果垫垫肚子。
季嬷嬷看她描述倦怠,劝道:“女人不如和衣歇一觉,等郎君来了,老奴再唤醒您。”
“是该圆房了。你不困?”
沈令蓁因他俄然的靠近倏尔昂首,瞧见他近在天涯的一双眼睛,不由一怔。
她点点头,又摇点头:“我还没同郎君喝合卺酒。”
也许是他靠得太近了,酒气入鼻,沈令蓁不由地严峻起来,攥着纨扇的手用力一紧,小声答:“是做了个恶梦。”
当时沈令蓁才三岁,确切没甚么印象了,她体贴的也不是童年的事。
她问起此事时,阿爹气鼓鼓地说:“我家的女人用不着学那些服侍人的本领,就这么嫁畴昔,已是霍家二郎八十辈子也修不来的福分!”
当初那位恩公的兜鍪只露了一双眼,她是以格外留意过,现在回想起来,与面前这双温情脉脉的桃花眼几近普通无二。
“多谢郎君体恤,那就有劳郎君等一等我了。”
沈令蓁泄气地点了点头,想那大抵只是声音相像吧。
神医黄岂传言是华佗再世,沈令蓁畴前在汴京也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想来他说不能治,就是不能了。
他这么看着她,俄然就让她想起了质地纯粹的羊脂美玉,温润细致,不张扬却精光内蕴。
见沈令蓁仿佛在奇特来人是谁,季嬷嬷在旁小声提示:“女人,是郎君来了。”
沈令蓁曾见二房的堂姐在出嫁前跟着嬷嬷学东学西,但轮着她备嫁,日子却过得相称安逸。
如果说声音类似是偶合,那么连眼睛也很相像呢?
屋里模糊漂泊着一股药香气,有些苦,但不难闻,想是他刚泡过药浴。
沈令蓁稍稍一滞。
沈令蓁便放心吃起了茶果,一边打量着四周。
下人们奉了阿爹的号令,对传言中有些凶悍的西北霍家人有所防备,即便入了霍府,也只服从她一人调派调派。
“无妨。”霍留行的语气仍然和悦,目光却紧盯着她的神情,像要从中瞧出甚么端倪来,“只是听你意义,还在别处见过我?”
沈令蓁被瞧得不美意义,局促地翻开被衾,见他的目光跟下落向她未着鞋履,只套了丫头袜的脚上,像被甚么烫着了似的,一下子又缩回了被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