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庶子庶女大多随各自生母住在园子西北角,姜悔和三郎姜恪年事稍长,生母又都不在这府中了,与父亲的婢妾混居一处天然多有不便,早几年曾氏便拨了前头一个堆杂物的小偏院安设他们。
谭氏当年不明就里地跟了个没出息的仆人,起先对襁褓中的婴儿另有几用心疼怜悯,经年累月地地消磨在这暮气沉沉的屋子里不见天日,目睹着同一批入府的老妈子披金戴银好不风景,久而久之怨气便越来越深重,一张嘴也更加没了把门。
“在园子里水边待了两个时候,”阿枣担忧地问道,“三个月前还曾不慎落水,病了好些光阴,大夫,我们娘子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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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郎姜恪的乳母杨氏在一旁说风凉话:“哟!病很多短长呀?上回我们三郎还是自个儿走道去医馆的呢!”
钟荟闭着眼睛在床上躺了会儿,左等右等还不见大夫来,曾氏像生了根似地坐在张胡床上,好整以暇地守在她床榻边,时不时地还要“忧心忡忡”地拿绢帕擦拭擦拭她的额角,行动时袖子悄悄扫过钟荟的鼻端,袖子里约莫藏了香囊等物,一阵香风扑鼻而来,钟荟再也装不下去,打了个喷嚏,嘤嘤醒转过来,揉揉眼睛,迷迷瞪瞪地四下打量一回:“咦?我不是该在琅嬛阁罚跪的么……母亲您如何来了?”
迩来连日阴雨,那些皮裘和夹着厚厚丝绵的衣裙、帔子放得都快生霉了,可贵有一日风和日丽,这些衣裳多数金贵,有些还缝着宝石金珠,季嬷嬷手脚不干不净,蒲桃不敢放她一小我办着差事,又不能交代给那两个小的,是以本身留在院里照看着。
“母亲莫要如此说,母亲的难处阿婴晓得。”钟荟只想速速将曾氏打发了好教唆婢子偷偷去小厨房传膳,她一大早到现在只进了一只一点儿也不酥的隔夜冷酥饼,早已饿得眼冒金星了。
曾氏心下了然,眸光一闪,又略带无法地叹了口气道:“你阿兄的脾气你也是晓得的,阿娘何尝不想峻厉惩戒一二,何如……老是叫你受委曲了。”
曾氏前脚分开,大夫后脚便到了,因是女眷,请来的这位比秦夫子还老,走两步路浑似要他的命,一起上把领命的奴婢急得火烧火燎。
老大夫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充满寿斑的手,搭在二娘子腕上半晌,只觉脉搏妥当有力,心知又是个装病的,不觉有些气恼,这些富朱紫家的小郎君小娘子成日里就晓得拿大夫消遣,不晓得他们悬壶济世很忙的么?来时一段坑坑洼洼的烂路差点把他这把老骨头颠散了。
这个小院子地处偏僻,天井也狭小,姜悔住的还是坐南朝北的倒房,原是储物的,窗户局促,潮湿阴冷又暗淡。
曾氏一马抢先走在前头,一见蒲桃和季嬷嬷,焦急道:“你们快来帮手,二娘子晕畴昔了,从速服侍她回屋里躺下,搬动时谨慎别磕着碰到。”
蒲桃多么的千伶百俐,当下会心,知是他们主仆几个做的一场戏,固然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却也怨他们不知事,娘子年幼玩心重,做下人的不知规劝着,还跟着瞎混闹如何成?
“好孩子,母亲知你懂事,转头我好好劝戒你阿兄,下回必不叫他玩弄于你。”曾氏慈爱地用手指梳着她的发丝,“晕倒”时阿枣便与她松开了发髻,此时青丝狼藉地铺了一枕头,姜明月的头发又黑又油亮,发丝却细而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