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这个身着碧纱袍,束发戴诸葛巾的少年郎,清楚是她的堂妹十三娘。
钟荟不自发地就想躲,闪念之间想起十三娘并不认得她现在这副尊容,方才放下心来,唯恐被看破的错愕替之以遇见亲人的喜不自禁。
钟荟顿时噁心又嫌弃:“啊呀,你方才下汤饼时该不会没洗过手吧,说你是黑摊儿真真一点不假,早知这么脏倒找钱请我吃我都不要。”
半晌那木门吱呀一声翻开,门内走出个小沙弥,双手合十向十三娘行了个礼道:“敢问居士有何贵干?此处乃是敝寺禅房,恕不欢迎外客。”
那小摊主一听,好哇,这是恐怕不晓得你俩是朋友么?一冲动,吹出两个鼻涕泡泡,他用手背擦了擦鼻子,往裤腿上一抹,悍然扯住卫十一郎那代价连成的衣裳,几近真要将他扯成断袖,一边还要顾着躲在背面的小朋友。
见那卫家小儿断袖是件可乐的事,可断臂就不好玩了,钟荟清算起姗姗来迟的知己,对那摊主正色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他真是卫家人,你如果把他胳膊拧坏了,一会儿他家人来了看此事如何善了。”
这西门只是个偏门,不是出入崇福寺的必经之道,这时候已近傍晚,更是人迹罕至,但是卫郎汤饼的这番动静还是引来了很多围观之人,他们交头接耳,时不时还对着卫十一等人指指戳戳。
卫珏与虚云禅师席地而坐,手中捧着一碗苦得难以入口的粗茶,两人不复清谈时口若悬河的模样,相对着闲坐很久而不发一语。
钟荟突围胜利,见没人留意她,回身拔腿就往寺中跑,一口气爬了十几级石阶,这才放慢了脚步,一边走一边几次回望西门外的小草棚,马后炮地担忧这卫小郎亏损,一不留意没看前面,撞上了一小我的后背,身形一晃,差点抬头从石阶上栽下来,幸亏背面有人眼明手快将她扶住,暖和隧道:“谨慎。”
盲禅师的屋子里空空如也,只沿墙设香案一条,僧床一张。
十三娘定定地看着那叶子上的小虫入迷,一向到叶子被啃去半边,方才举足上前,曲起纤细的手指叩了叩门扉。
正说着,只见门口跑来一个小沙弥,对卫珏和虚云禅师行了礼道:“门外有一名自称钟十三郎的居士求见卫居士。”
十三娘回了一礼道:“光驾小徒弟与卫家六公子通传一声,钟十三郎在此恭候,若他拒不见我,我便在此一向等着。”
这是钟荟死而复活以来第一次见到上辈子的亲人,且是堂姊妹中与她最密切的十三娘,但是最后的欣喜过后,她当即认识到十三娘本该在钟府替她服大功,呈现在这崇福寺实在蹊跷,不由跟了上去。
这半路转行的和尚被拆穿了也不见异色,叛变师门的决计非常果断,打着模棱两可的偈语道:“小僧劝居士一句,‘如河驶流,往而不返',您又何必固执于这击石火,闪电光?”
有个同在崇福似摆摊卖酪浆枣茶的大娘一见卫十一郎那花枝招展的面貌,平常那一碗酪浆兑半碗水还要卖三个钱的冷硬心肠顿时软成一滩春水,上前道:“王小麻子,这小郎君生得一表人才,那里会赖你的饼钱,我看八成是真有难处,你粗手笨脚的别把人金贵的小郎君弄伤了,一会儿人家人来了不肯罢休。”一边安慰,一边上去掰小摊主的手,趁着乱趁便在卫琇手背上摸了一把,内心赞叹,端的比她家的酪浆还白滑柔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