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十一郎何曾叫人如许既脱手又动口地轻浮过,满身的血气都往脸上涌,连带耳朵都红得像煮熟了的虾子,钟荟都有些不忍心看,捂住了眼,内心默念几声阿弥陀佛,求佛祖庇佑这不幸见的小郎君,然后趁着世人忙着围观卫十一郎的当儿,猫下腰,偷偷从草棚中溜了出去。
其实在她方才抬脚开溜的时候卫琇已经发明了,不过他倒没筹算难为这不仗义的小娘子,何况还吃了人家的梅条,一想到此处,那梅条酸甜的余味就在舌尖上打转起来,一分神,又被那美意劝架的钱五大娘寻到可乘之机薅了一把。
钟家排行十三的小郎君还在啃手指,卫六郎不消想也晓得门外的是谁,叹了口气对虚云禅师道:“是鄙人执迷不悟,妄图窥测天道,还请禅师包涵。”说着便起家告别。
围观者中便有那恶棍汉轰笑起来:“钱五娘,你这老孀妇想汉想疯了吧,也不看看人家小郎君毛长没长齐!”
这西门只是个偏门,不是出入崇福寺的必经之道,这时候已近傍晚,更是人迹罕至,但是卫郎汤饼的这番动静还是引来了很多围观之人,他们交头接耳,时不时还对着卫十一等人指指戳戳。
那小摊主一听,好哇,这是恐怕不晓得你俩是朋友么?一冲动,吹出两个鼻涕泡泡,他用手背擦了擦鼻子,往裤腿上一抹,悍然扯住卫十一郎那代价连成的衣裳,几近真要将他扯成断袖,一边还要顾着躲在背面的小朋友。
卫珏与虚云禅师席地而坐,手中捧着一碗苦得难以入口的粗茶,两人不复清谈时口若悬河的模样,相对着闲坐很久而不发一语。
虚云禅师叹了口气,抿了口茶道:“卫居士,术业有专攻,您叫一个和尚算卦,这不是难堪小僧么?”
见那卫家小儿断袖是件可乐的事,可断臂就不好玩了,钟荟清算起姗姗来迟的知己,对那摊主正色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他真是卫家人,你如果把他胳膊拧坏了,一会儿他家人来了看此事如何善了。”
有个同在崇福似摆摊卖酪浆枣茶的大娘一见卫十一郎那花枝招展的面貌,平常那一碗酪浆兑半碗水还要卖三个钱的冷硬心肠顿时软成一滩春水,上前道:“王小麻子,这小郎君生得一表人才,那里会赖你的饼钱,我看八成是真有难处,你粗手笨脚的别把人金贵的小郎君弄伤了,一会儿人家人来了不肯罢休。”一边安慰,一边上去掰小摊主的手,趁着乱趁便在卫琇手背上摸了一把,内心赞叹,端的比她家的酪浆还白滑柔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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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师别道门入佛门不太短短两年,莫非就将毕生绝学忘得一干二净了?”卫六郎微微一笑,轻巧隧道,“幸而当日在荆州有过一面之缘,不佞才着名满天下的有为真人竟然成了大名鼎鼎的虚云禅师。”
那盲和尚冷不丁被抓了痛脚,高深莫测的嘴脸几近绷不住,心道这卫遥集看着倒是人模狗样像个君子,没想到心肠如此之黑,连他因早秃不得不改弦易辙当和尚的事也探查得一清二楚,只得不情不肯地从怀中摸出三枚铜钱往蒲席上一撒,然后以食指指尖一枚枚地摸索,口头上仍在虚张阵容:“合会有离,生者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