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日闲闲地斜倚着,想起来便翻一页闲书,拨弄两下琴弦,写几笔字,偶然连这些都懒怠做,只是望着天涯流云或是绵绵细雨就倏忽过了半日——也不是甚么都不做,二娘子的嘴还是很忙的,小厨房每日绞尽脑汁翻着花腔置备时令果子和糕饼,直把个厨娘愁得头发都挠秃了一块。
这个年纪的小孩约莫都有些不自量力的好为人师,她信誓旦旦地对钟荟道:“阿姊你放心,有听不懂的便来问我,mm必不藏私。”
三娘子被她捧得极其舒坦含蓄,忍不住有些怜悯她,但是又鄙夷地想,笨得连句话都说倒霉索,能学出甚么花来,便落得风雅一次卖她个虚情面。
“……”
她是吃了甚么十全大补药?曾氏迩来每次见到二娘子都从心底里涌出不安来,百年的人参当然不能叫人脱胎换骨,那么戋戋一个奴婢便能够吗?
“你这篇文章写得笔墨枝蔓,辞气机器,看看人家卫七娘的手笔,多么典丽精炼......”
“阿婴是不是闷坏了?”曾氏驯良地执起她的手,将她拉到身前,“阿娘看着气色倒好多了,天也垂垂和缓了,白日莫拘在院子里,去园子里玩玩,跑动跑动,归去上学倒不急在一时,毕竟将养好身子最紧急,落下病根是一辈子的事。如果怕夫子见怪,阿娘去替你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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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荟顿时食指大动,旋即又有些苦楚,甚么时候连隔夜羹汤也能叫她垂涎三尺了?
卫七与她并称京都双姝,要说风雅渊薮比她退了一射之地,但是论博观深沉,却又略胜她一筹——钟荟生性有些家传的不着四六,当然是文采风骚,做起端庄学问来老是难以沉心静气。
曾氏把姊妹俩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摸了摸三娘子的后脑勺,在内心叹了口气,女儿毕竟还小,轻而易举就被人牵着鼻子走,而阿谁不久前被她引得团团转的女孩,曾多少时已成了晓得谋算民气的牵绳之人了。
钟卫通家故谊,她和卫七又是同岁,长辈们无事便要拿两人来比比。
见贤思齐不是这么用的哎,钟荟心说,她这三mm挺会往本身脸上贴金。
白瓷碟中盛着去核切片的青枣,五色琉璃盘上摆着乌黑的笼饼,酪浆盛于镂银碗中,上面还洒了各色果干,越窑青瓷盘中装点着几只拇指大小的裹蒸,已经剥去了竹箨,蒸熟的精浙米泛出莹亮的紫绀光彩来,一旁几个褐釉小缽中别离盛着香药、松子和胡桃碎。
“啊呀看看卫家小娘子这乌油油的头发,我们十一娘也不知怎的,发色黄不说,还稀拉拉的总不见长……”——这个还是她亲娘。
那话是如何说的?“人生莫如闲”。钟荟重活一世算是对此深有体味。
若不是城府突飞大进,便是在憋坏,钟荟有了这个动机,一发感觉继母身上有几分红竹在胸的气定神闲。
变作姜二娘后,钟荟终究得偿所愿地“偷得浮生半日闲”,感到世上绝无更美好的滋味,想来高山登仙也不过如此了:
蒲桃把最后一个镂银小盅放下,翻开嵌水晶珠的小盖,内里还嵌着个白瓷盅,“昨晚的七宝羹还剩了一盅,奴婢见您用得好,便也一起取了来。”
三世父老知被服,五世父老知饮食。姜家的饮馔不算差,食材不乏一些可贵的水陆奇珍,但是与列鼎而食的人家比起来,厨子的技术就有些平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