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福是刘管事带来的小厮,十三四岁的年纪,却非常矫捷有眼色,身材也健壮,千里万里的跑下来,涓滴不显累,闻言立即溜下车辕往人群里钻了出来,半晌又钻了出来:“前头有辆驴车撞了人,苦主拉着要钱呢。”挠了挠头,“不过据小的看,多数是碰瓷儿的。”
“表妹还未洗漱完么?”固然近京镇来往人多,但有吴侍郎和总兵夫人的名头,还是找到了上好的堆栈,只是住起来不免要略微挤一点,乔连波就要跟绮年住一间房了。
乔连波自悦然出去就在悄悄地看她身上杏色缠枝莲花的织锦小袄、肩上镶白狐皮的玉色鹤氅、手腕上镂空金丝嵌珠镯子、另有绣鞋尖上镶的黄豆大小的珊瑚珠。这时听林悦然点了本身的名,将身子稍稍向后缩了缩,勉强笑道:“我,我就不去了……”
坐着船下三峡是件轻松的事,固然才在正月间,江风还冷,这时候的船又不如几千年后的轮船跑得快且安稳,但对绮年来讲,也还是轻易对付的。林悦然年纪虽小,倒是在广西糊口了五六年的,坐船也只当玩儿一样。倒是杨嬷嬷晕船晕得天旋地转,在舱里睡了一起,直到登岸换了马车,方才渐渐地缓了过来。
如许的家庭,又不晓得兄弟姐妹们的脾气,绮年至心感觉,这日子恐怕不会很安逸的。不过这却不是她能挑选的,独一能做的,不过是多探听一点,免得事光临头手足无措。
双福拿着银子包一溜烟地又钻进人群里去了,绮年也就放下帘子等着。过了半晌,听得前面该是散了,双福笑嘻嘻地在马车外头说:“女人,那边的嬷嬷来给女人伸谢呢。”
绮年不由得感觉小女人有点不幸。母亲也是出身高门,就因为脸上有疤便低嫁了,恰好男人败家,今儿白日乔连波姐弟身上穿的那衣服……只能说是不算褴褛,更不消说金饰之类了,也就头上一支银簪子,还是素银无花的。
绮年在脑筋里过了一下吴家的职员图表,想起来这位三姑太太名叫吴若莲,应当是背面这位老夫人颜氏所生的女儿,当初是嫁了一个乔姓武官,还不是在都城供职。
如许措置刘管事倒是附和的。固然吴家是官宦之家,但出门在外,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倘若绮年非要让他去仗义执言搞清楚个是非曲直,那的确是自找费事,但是如果仅仅是代出几两银子——吴家还不缺这点银子,就是每年夏季施粥出去的银子,也不知是这个的多少倍了。并且前头堵成那样儿,早点打发了人也好早去驿馆歇下,背面马车上另有总兵夫人呢。
绮年叹了口气,悄悄按按她的肩膀:“不要想了,睡吧。”
林悦然很不欢畅,又不好说甚么,不悦地抿了抿嘴,到底还是回身走了。乔连波松了口气,有些怯生生地看着绮年:“林女人不欢畅了,是不是我……”
“说是三姑太太前年就去了,因着离得远,一家子日子过得又不好,连进京报丧都不能。前些日子姑爷也去了,亲戚家里又不肯收留,表女人倒是个有主张的,拿了姑太太留下的最后一点东西,千里迢迢的就进京了。到了这边,身上已经没银子了,若不是遇着我们,连那驴车都要卖了。”杨嬷嬷不由点头感喟,“身边也只要三姑太太陪嫁的阿谁嬷嬷,姓吴,比我还小几岁呢,但是看那样儿老得都不像了,难怪刘管事都没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