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已经不大早了,我怕迟了就要再逗留一日,便抱着熟睡的修齐与蓝玉泉告别,以后去驿站雇了一辆马车回程。来时是水路是为了速战持久,回程却要顾及修齐的身材,江面风大水潮,若再走水路,说不准修齐要难受上好久;马车虽慢些,但是绕些远路便绕些远路,总归陡峭舒畅些。
蓝玉泉不自发的笑了起来,却矢口否定道:“恐怕这孩子是没心没肺,还不知甚么妍媸,哪有人会喜好我的。”他说到这句话,仿佛神采有些黯然起来,悄悄揉了揉修齐的头发,将他递到我怀中,又微浅笑道,“没心没肺也好,心宽体胖,做个欢愉的小瘦子,总归是比别人欢愉的。”
“我是救人,又不是修佛。”蓝玉泉一扬眉,又规复了之前的精力量来,“堪甚么皮相,破甚么声色,合该做此痴迷不悟的尘凡人。”
哎,这类事,还是叫大夫操操心,我一个内行实在不便多插手……噗。
蓝玉泉因着修齐在春宁府又多担搁了三四日,与我说了他以后数月的路程,又与我承诺修齐若出了任何不对,尽可寻他去。我思虑一二,筹算折返回山去了,这人间虽繁华热烈,却并非我所爱的清冷清幽;恰如牡丹再艳,可我偏疼空谷幽兰,非是牡丹不好,不过情之所终,不在于此罢了。
等我擦完了寝室,一出门便见着修齐踮起两只小脚丫来摇摇摆晃的抓水盆上的干布,抽了半天没抽到,活力的拍了拍沉重的铜盆,咿咿呀呀的乱叫起来。
修齐下了马车后就有些惊骇,单手紧紧抓着花糕,茫然的看着我与车夫卸下车上物品,待车夫走了,才跌跌撞撞跑来抓我的衣摆,悄悄软软的问我:“懒懒?懒懒,去那里?”他微微歪过甚,把花糕塞进了嘴巴里,又伸出那只抓过糕点抓住了我的袖子,低着头有些不幸巴巴的。
约莫是上天庇佑,这几日“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偶有几个病人也并不严峻,倒让蓝玉泉腾出很多工夫来细心为修齐保养身材。
“修齐!”我模糊有些愤怒与担忧交叉,恼他玩皮添乱,又担忧他受凉受风,便仓促跟着他的小足迹出去,竟一起走到背面林子里去。林子里枯叶堆积,很快便没了陈迹,我心中俄然慌乱起来,便一声声唤他,四周走遍,终究在东南边向闻声了修齐惨痛不幸的哭声。
我叹了口气,找了个汤碗跟一小块衣服边角料让修齐本身玩着,然后又去打扫了一下厨房与玉丹的卧房。等统统筹划打扫洁净,已经日落西山,我锤了锤腰背进屋,却发明大厅地板湿滑的短长,汤碗扣了个翻个在地上,修齐却不知所踪,只要一长串的小足迹伸展了出去。
这儿……甚么时候多了一块玉貔貅?底下仿佛还刻着字。
但是他这时的笑容,比之之前,却勉强太多了。
他虽医者仁心,我却不能不承他这个情,心中便悄悄记下,只道他若哪一日有难处,即便天涯天涯,竭尽所能也要帮他一帮;天然,若他这平生安康喜乐,无忧无难,那当然更好。
“丹丹!怕怕!”修齐趴在枯叶堆上滚来滚去,沾了一脸的枯叶树枝,灰头土脸的嗷嗷大哭着。
山野当中约莫就是这点不便,我走了才不过几日,屋脚边上竟连小绿芽都收回来了,翠绿的缠绕着角落,修齐仿佛感觉很成心机,眼睛发亮的蹲在角落里玩那颗小嫩苗苗。他能温馨呆着天然叫我费心很多,见他玩得努力,我便也不去管他,自顾自打了盆水来将落了一层薄灰的屋子打扫洗濯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