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黄得功在江南四镇里气力最强，对大明也最虔诚，多铎南下的时候，弘光帝从南京逃到黄得功军中，黄得功和清军苦战，不幸阵亡。他部下的大将田雄和马得功却暗中和清军勾搭，黄得功身后，他们两个立即带着弘光帝去处清军请功。
“钱某一介罪臣，不敢当督抚如此宠遇。”钱谦益矜持地浅笑着，惜言如金，他在宦海中沉浮多年。三起三落。见惯了各种大场面，马国柱轻飘飘的几句话不成能打动他。
“这不是《正德嫖院》么？呵呵呵，何必换成宋徽宗呢？就演正德好了，也让天下人都看看，前明天子如何的荒唐失德，我大清才要入主中原，救万民于水火……”马国柱谈笑风生，气场实足，可惜应者寥寥，场面有些难堪。
聊两句。
换句话说，张岱就是一个有层次的世家纨绔。玩了一辈子，也萧洒了一辈子，闲暇之余做做学问。散文小品都写的不错，《红楼梦》里的贾府如果不垮掉，贾宝玉老了今后，根基上就是他这个模样……对于这类没有威胁的在野名流，满清一贯厚加虐待，示恩拉拢，从洪承畴到马国柱。张岱如果有甚么事情求到他们头上，都会给几分面子。
除了男女风月，南都城里现在最风行的，一是柳敬亭的平话，二是李渔的梨园。
“阿谁就是田雄，出售安宗天子的叛将，我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章正宸盯着田雄的背影，两只眼睛里几近要喷出火来。
锣鼓齐鸣，收场做戏，第一出是《八仙祝寿》，第二出是《蓝桥遇仙》，都是祝寿常点的收场戏，第三出《徽宗嫖院》是明天的压场戏，内容盘曲滑稽的一出笑剧，场中笑声不竭。
“你把我大老远拉来，不会只为了看戏吧，莫非要给‘水太凉’捧臭脚吗？哎，此人生性胆小，全无节义，我可不肯与之为伍！”姜采提起钱谦益，满脸的鄙夷。
张府明天的这场堂会，名义上是为他的小妾做生日。实在倒是为方才出狱的钱谦益拂尘洗尘。
“我找你来，是有一件奥妙大事商讨……”
当年多铎率清军南下，南京不战而降，得以苟全。几年畴昔，这座都会还是一样的热烈和繁华，当初的秦淮八艳和名流风骚固然已随雨打风吹去，新一代的“才子才子”又冒了出来……小八艳，新金陵十二钗，个个艳名远播，拖着辫子的名流无不趋之若鹜。
台上一个旦角演李师师，一个反串的生角演宋徽宗，都是李渔经心遴选的美姬，两人扮相俊美脱俗，唱腔清柔婉折，一口最风行的昆山腔，每个字常常都要跌宕好几个呼吸，观者无不靡然称好。
弘光帝是个大瘦子，田雄背着人，马得功抬着腿，一溜烟跑得缓慢，弘光帝不断要求痛哭，又把田雄的脖子咬的皮开肉绽，鲜血迸流，田雄却硬是忍了下来，把他亲手献给多铎……立下如许的大功，田雄理所当然获得了满清的重用，被任命为浙江提督，这几年一向在和鲁王朱以海作战。
“这个戏暮年间就有的，老戏新改。大师图个乐呵罢了。”钱谦益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总算没有冷场。
明天在城东张府陶园，又有一场昌大的堂会，把柳敬亭和李渔都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