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歧在心中唏嘘感慨,臣家已是势到微末,一代不如一代矣。面前这镇国王世子臣暄,徒有高绝工夫、状元之才,倒是用来抢绣球、画美人,争风妒忌窝囊至极。遑论还公开违逆圣意,透露殉情之言,毫无城府、不知收敛,实是不堪重担。
臣暄闻言,目中顷刻浮上忧色,欣喜万分道:“圣上贤明!微臣肝脑涂地,誓死以报!”言罢又朝原歧行了大礼。
原歧哂笑一声,面上浮出鄙夷之色:“你是镇国王世子,是臣家嫡传的独苗,现在竟为了一个风尘女子寻死觅活!此事若让你父王得知,必定痛心。”他语中尽是恨铁不成钢之意,再道:“臣家男儿,只能亡于疆场之上,不能死于美人帐下。”
“哦?是吗?”原歧面色不豫:“那你与她便去做逃亡鸳鸯吧。”
这句话说得很有深意,天下女子不管凹凸贵贱、环肥燕瘦……自是包含宫中女子。上至皇室公主、六宫妃嫔,下至侍婢宫娥、粗使洒扫,只要臣暄肯开口,他原歧皆无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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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夙顿时语塞。
北熙序央宫恢弘大气,乃是历尽三十年修建而成。臣暄寂然走在其内,更存了几分势在必得之意。此时武威帝原歧早已在主殿等待多时,见臣暄姗姗来迟,不免心有不快。
当府中管家来闻香苑向臣暄禀报之时,他正在为鸾夙画着美人图,甫一听闻武威帝传召,只淡淡道:“不急,待我为夙夙作完此画。”
此时寺人已将画卷展开,面向原歧呈上。原歧不懂画作美人,只爱权势江山。他对着美人图随便一瞥,反问道:“这便是那青楼女子?”
鸾夙亦拥戴:“早去早回。”
臣暄踉跄两步:“微臣已与鸾夙有了肌肤之亲……”
臣暄见状,这才笑道:“此画已干,你替我收着,我去换衣。”
“你便如许携画进宫?也不装裱一番?”鸾夙指着案上的美人图,非常担忧:“原歧残暴,可会治你无礼之罪?”
原歧再看了一眼寺人手中展开的美人图,冷冷道:“此女子美则美矣,只是过分祸水。不然怎能引你与建岭相争?又害你我君臣之间生了嫌隙。她留不得。”
原歧双手负立,站在殿上,瞧着臣暄渐行渐远,终究消逝在殿门以外,才缓缓嘲笑:“瞧他迫不及待的模样……色欲诱人,有子如此,臣今后继无人矣。”
原歧再摆了摆手,语中有些困乏之意:“时候不早了,你退下吧。朕不留你了。”
鸾夙闻言秀眉微蹙:“这人间尚无人敢怠慢帝王,你也不怕原歧恼你?”
臣暄点头笑回:“她叫鸾夙。”
原歧自问这一句说得非常了然,言罢细心察看臣暄面色,待瞧见了他的迟疑之情,才嘲笑一声,心道臣暄公然已为之动心,清楚不是成大事之人。
臣暄无法点头:“姻缘之说,微臣无能为力。”
原歧毫不让步:“朕若点头,不能也能。”
圣上并未下旨,微臣亦非抗旨。”臣暄好似是要与原歧掏心相告:“不瞒圣上说,这些年来,微臣虽担了风骚浮名,却从未真正沉湎花丛当中,过往情事,大多是逢场作戏,没法投入。唯有鸾夙,与微臣本性类似、志趣相投,微臣与她在一起,是说不出得安闲欢愉。若要微臣相让,那便是剜心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