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儿笑道:“家中都好。”
周福襄沉默黯然,巧儿亦是不便言语,屋子里一时喧闹下来。书房外蝉鸣聒噪,修竹绿浓,慢将斜影洒落在窗纱上,庞杂如心境。
周夫人摇了头道:“不是如许的话,他那边三四亩地不是今儿才有的,平常也没说叫他归去帮手过,至于刘姥姥那儿,起初来的时候看着身子骨还结实的很,不像年老体衰的人,也没有叫他照顾的事理。你先别与他说这些,不是要去叫明月来么,就顺道把哥儿一块叫来,只说我让他带些东西归去给姥姥。”
周福襄虽自认不是迷恋功名之徒,但是读书日久,兼之幼年得才,不免有些不羁。何况那日与同窗朋友周游,世人说到科举不公之事,他便存了一份心机,立意要在考场上比个高低,一扬文人志气。不料周老爷本日竟很有几分让他放弃招考的动机,胸中不觉愁闷。
周夫人又问长随是谁,小厮是谁,媳妇婆子是谁家的等话,青苹一一回道:“两个长随一个是哥儿的奶胞兄郑跃郑大爷,一个是二门总管上夜的霍真霍三爷,他二人太太总说稳妥风雅,想来路上办理食宿都便宜些。另有两个小厮,是哥儿贴身跟着的四儿伍儿,鹿儿年纪小又调皮,不敢让他跟出去,怕生是非。”周夫人闻声,附和点了点头,又命她持续说下去。
周老爷起家拍了拍周福襄的肩膀,遐想那日孟廷芳之言,似是欣喜又似是感慨,怅惘笑叹道:“我周或人平生鄙人,年至不惑才得了你这么一个独子,小时候你过关煞、花苗,几近没让我和你母亲急死。交六岁时,才请了先生教你认字号儿,写顺朱儿。可喜你是争气的人,到底为祖上添了光荣。此次乡试我本不欲你去参考,一则路远,二则,便是如孟相公所言,城中动乱,只怕殃及无辜。只是这邻里四周都看着我们家,我不好把你藏掖起来,既然你说课业复习也有限,那么这一回只当是出去散散心吧。若要考功名,还须再等个三五年。”
明月忙道:“安排妥了,哥儿走后,每日我们只在屋里做活,如有去各房寻姐妹玩耍的,便事前说一声,以防找不到人。至晚待郭大娘巡查以后,就将院门关上,钥匙仍放在我这里,早早让她们睡了,免得人说大爷不在屋里就翻了天,倒是我们的不是了。”
巧儿想到避居乡间的和果二位亲王,猜想那日孟廷芳所言非虚,只不好与周福襄明说,因而低声道:“先皇福泽绵祚,当今身居储位多年,即位亦有五载,算来只怕比我们老爷的年事还要大一些。又多闻说勤鼓励政,天下之大不能一眼望之,天下之事亦是一言难尽,若说是是以受累,身子不好倒也在道理当中,若说城中变动,倒是一定了。”
周夫人忽的笑道:“这倒不当。”
巧儿点了头说是,周夫人便笑了笑,招手唤他近前,摩挲着他的额面笑道:“好孩子,方才我说给你姥姥送东西的话原是骗你来的,怕说了实话,哥儿就不当真读书,必是要跟过来的。现在既然你在,我就跟你说了吧,叫你来是看你和哥儿情同手足,你又幼年慎重,和我那孩子一样招民气疼,便想不如你伴着哥儿一块儿赴京赶考去。路上我叮嘱她们把你当作哥儿一样对待,你每日只需与哥儿读誊写字就成,你瞧着行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