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刘氏啧啧欣羡不已,又催着青儿道:“那就快做一些吧,我记得我们家腊八时候还剩下好些江米,你去淘一些放锅里煮烂了,我来蒸熟面,赶上你爹家来,也差未几齐活了。”
板儿笑了一回,道:“固然记得,但是毕竟事隔多年,好多详情却忘了。”
说着,又与刘姥姥王刘氏等人笑起来,直把巧姐笑的低头绕帕,粉面羞红才算罢休。青儿在院子闻声他们笑语鼓噪,掌不住猎奇走过来,掀了帘子笑问道:“姥姥,阿娘,你们说的甚么,这么热烈?”
先人又有一首[寄生草]道巧姐曼姿之妙:兰麝香仍在,佩环声渐远。东风摇摆垂杨线,游丝牵惹桃花片,珠帘掩映芙蓉面。你道是金陵贾府公侯家,我道是南海水月观音现。
宝玉:这个么......这个......说到赵姨娘,你晓得她的兄弟赵国基么?
刘姥姥也在一旁一面拉着巧姐儿说道:“女人快坐下说话罢,我们都是乡间人,不懂你们家那些礼数,好歹让他来给女人问安,也不消被人说失了谦逊女人见笑了。”一面抬头对板儿道,“还不快来见过女人。”
青儿得他一通抢白,想他怪癖之处,倒不好与他争论下去,翻了个白眼拉着巧姐一边去了。或有人问道板儿能有何怪癖之处,就如许作高姿势起来?此事还容小人慢慢道来。本来这个板儿大名是叫王天合,固然不大通笔墨,但是天生带来一副于别人分歧的心肠,一贯廉洁,夙来恩仇清楚,乃是说一不二的性子。若说通情达理之时,便是其父母也比他不上,若说乖戾调皮之处,又非那些读书士子可为所知。想他在周员外庄子上帮手时,十里八乡的少年俱都认得他,不敢动那羊群一丝儿动机,故而周员外放心之下,不免对他青睐有加,时而来了清客相公无小厮在旁,便让板儿替代小厮,从旁陪侍,以是才让他有缘识得几个字。兼之周府门下都知周老爷是一等一爱好高洁的雅人,便都藏掖心机,只做狷介之态来阿谀他,光阴久了,板儿有样学样,竟也得高洁二字的三分真传。
宝玉:他的名字也是有出处的,那一年他跟着我和环儿去上学,半路就没影儿了,厥后托人去找,才在花楼里找到他。
巧姐儿低声说着大抵记得一些,王刘氏在旁闻声,便推了板儿一把笑道:“女人如果记得,你就更应当记得了。”
青儿一心想要巧姐看个新奇,便拉着巧姐的手直走到灰棚檐下,倒不知板儿跟过来,犹在跟巧姐窃保私语,指着棚子里的东西,挨个奉告巧姐,那里是放柴禾的处所,那里是添火的处所,又那里是盛放米粮的处所,巧姐一一点头默记,因看到脚边一个黑不溜秋的两根铁棒似的东西交叉靠放在灶台边沿,弯身便欲伸手去拿它,不想被板儿眼尖在身后瞧见,也不管莽撞不莽撞,上前便拍掉她的手道:“这是烧火用的火钳子,上头还泛着红呢,你用手拿它,细心烫破了皮。”
刘姥姥道:“大略是年纪小,才都忘了的。才刚和女人说到她们家的事,我们本来见过的那几个天仙普通的女人,传闻都不在了,倒不如当没见过的好,省的内心割舍不下,难受的紧。”
巧姐忙道:“婶婶做主就好,不必问我的意义。我在家里固然也曾锦衣玉食,只眼下大不如前,没的讲究那些山珍海味,倒是你们平常吃的就很好。比如我听奶妈嬷嬷说,乡间人家多爱吃艾窝窝,我一向都无缘吃上一次,如果婶婶家里有,便做这个来吃罢。”巧姐说的逼真,神情又是实在神驰,刘姥姥和王刘氏不料她心心念念的是如此家常之物,更加觉的她天真敬爱起来,便都掌不住捧腹笑了。就连板儿也忍俊不由,直觉这个公侯府里的蜜斯公然是蜜罐里养大的,不知人间痛苦,不说鸡鸭鱼鹅好吃,偏指名道姓的说出一个艾窝窝来,当下也笑出声道:“这有甚么难的,那艾窝窝不过是煮烂的江米放凉了,包上豆沙馅或是芝麻馅,外头再裹了一层熟大米面做成的,难为你这么惦记它来,巴巴的要吃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