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周康为人又生性雅洁,常与儒生来往,待人又热忱,家下倒也养了很多清客。时人就曾编了一首“十字令”来专写清客一事,道是:一笔好字,二等才情,三斤酒量,四时衣服,五子围棋,六出昆曲,七字歪诗,八张马吊,九品头衔,非常和蔼。可谓是将此行当形貌的淋漓尽致。
临时非论其家下清客才干如何,丰度如何,单道周康父子二人受这些儒道之士日久熏陶,对于礼数上竟更加谨慎谨慎起来,见面必是笑容相迎,问话也必是驯良可亲,故村里男丁多喜好去他庄上做活。
王刘氏道:“托了菩萨的福,倒是好些了,明儿好齐备了,再让她来你这里陪你说说话。”
冯大喜家的哦了一声,似懂非懂点点头,方指着不远处道:“在呢,头里阿谁穿青布衣裳的不就是?”
青儿脆声应了,便也笑着和王刘氏出去,巧姐见拦不住,又有刘姥姥拉着她,也只好宽解坐下,一处闲谈着。那边青儿刚出了门,忙偷摸的扯住王刘氏的衣袖,轻笑道:“娘,你细心瞧瞧这是甚么?”
刘姥姥大惊失容,攥紧她的手道:“你说甚么?姑奶奶,姑奶奶竟没比及我再去看她一眼么?那日明显是好些了,我去求菩萨的时候,徒弟们也跟我说无妨事的,都说她命里有大造化,如何就去了呢。小姑奶奶,你别是哄我的罢?”
王刘氏凝神看了,见果然是狗儿,又陪冯德喜家的说一回闲话,便畴昔那边叫狗儿道:“板儿他爹,板儿他爹,你现在忙的甚么?”
王刘氏一笑接畴昔,嘴里不住的将贾府的人夸了个遍,直说是大师流派公然端方整齐,一步也不错了礼数。又说:“便是叨扰也破钞不了这么些,充足购置两亩良田的了,可见她们家实在是大手笔惯了。现在她既然肯到我们家来,也是给我们家的脸面,虽说那府里没的留人服侍,想必也忧愁着呢。我和你姥姥忙里忙外的,倘或有照顾不全面之处,你多跟巧女人面前说几句好话,没的让巧女人归去说我们不通事理,不晓得服侍人。”
巧姐儿青儿相视一笑,王刘氏便上前坐在炕沿上,笑指她二人道:“姥姥不是在梦里,巧女人当真来我们家了。常日里你如何说巧女人好,我原都没见地过,今儿一瞧才知真像个天上送下来画里走出来的普通。我们青儿往那儿一站,没的打嘴现世呢。”
青儿道:“就是找了爹来,转头一样还是要寻他的。”说罢,把那手扬得高高的,直捧到王刘氏眼皮底下,两锭雪银泛着白花花的光,几近没把王刘氏晃晕了眼,定神瞅了半晌才急问道:“我的娘咧,这么多银子你从那里来的?”
冯大喜家的笑摆手道:“罢哟,奉告她养身子要紧,我这里说话倒不急。”说罢,想起来一回事,又道,“那日李婆婆说你们家来客了,是个非常顺溜儿的女人,不知是你哪一门的亲戚?”
狗儿虽名利心重,但保不齐家里另有长幼要赡养,也是早早蒙人荐到这里,帮着周老爷把守水池照看麦场。水池不大,却离家门甚远,王刘氏赶了好一段路过来,进了庄子,便有在这里顾问家务的冯大喜家的迎出来,笑说道:“王大娘,今儿甚么风把你吹来了?”
巧姐笑道:“平儿姐姐她们原是要来的,我担忧人多嘴杂,就都让她们归去了。姥姥说是荒郊野埠,我瞧着就很好,我只怕姥姥嫌我,不让我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