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能忙加快脚步,行至老尼身边时,顺手便递畴昔几枚大钱。
皇觉寺有规制,秋冬两季的衣裳隔年发,春夏两季则一年一发。昨日寒露,正赶上宫里送了新秋衣过来,丰富的粗棉布面料儿,里衬为松江白棉布,又软又暖,委实很合她的意,若一上身就弄脏了,不但她本身心疼,管事更会骂。
慧能侧身避开,又还了一礼,方自袖中取出裹得整整齐齐的承担皮儿,双手呈上,一面便将此前郭婉交代的话说了一遍。
很多年后,当人们议论起载入史册的“孝文皇后”,议论起她充满传奇的平生时,便总会论一论那间唤作苦竹斋的茶社,忆及阿谁孤傲了平生的白叟,感慨于他“不肯受国丈”,只肯以百姓身份下葬的平生。
十年了。
青衣女子忙朝后躲,笑骂道:“要死了,你个小蹄子连我也敢作弄,我奉告你说……”
只要她往那儿一站,慧能便两腿发软,腰也会不自发地朝下弯,平常的聪明聪明更只剩下三分。
不过,很快她便又正了神采,作出一副漫不经心样儿来,抬手扒开一根探至面前的树叶,问:“这又是从何提及?”
陆朝香顿时有些焦炙,又不敢深劝,只得陪着谨慎道:“夫人身娇体贵,自是经不得这些的。只从四月至今,殿……都来了两回了,今儿又还下着雨。夫人不也说了‘外头冷’?可殿……还是来了,足见一片热诚,夫人又何必还为着上回那件小事儿置气到现在呢?”
“拿去。”将帕子向旁一递,郭婉眸中波光潋滟:“若他细问起来,你就说我委实病得转动不得,不好过了病气给他,将养上一个月,应当也就好了。”
慧能倒也未曾坦白,只将声音抬高些,道:“圆静师叔她们闲谈的时候,我不谨慎听到的,说是8、九年前的时候,寺里遭过贼。”
这位苦竹先生,便是山下“苦竹斋”的仆人。
“嗳,那就在这里分开罢。”陆朝香点了点头,旋即又想起甚么,板起了脸:“我可奉告你,东西必得好生送畴昔,凡是有一点儿闪失,莫说是主子了,便是我也饶不得你。”
陆朝香心头打了个突,忙抬手向嘴上轻打了一记:“奴婢该死,胡言乱语,该打。”
此人恰是东宫大监李朝平,深得太子殿下信重,慧能与他见过几次,此时便以“公公”相称。
慧妙手里抓着银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儿,合什躬腰:“谢夫人赏。”
“苦竹先生和……都来了。”吞下阿谁令人畏敬的称呼,慧能嗫嚅隧道,头垂得很低,眼角余光瞥见的,独一角雪青裙摆。
慧能高举动手中油伞,将那崭新的缁衣下摆捞至腰间扎牢,拱背缩肩,蹑了足尖儿,专拣那有廊檐的处所走,生恐弄脏了本日才上身的新衣新鞋。
听得有果子吃,那丫头便暴露一脸馋相,没口儿地应下,旋即往门前一站,又黑又壮,跟门神似地。
先是给郭夫人换至现在这院子,独门独户的,平静不提,且院子里一应也皆是全的,还另设了一间小灶房。
转出这片屋舍,便有一条夹道直通山下角门,陆朝香早就策画好了,便在角门那边看上一眼,亲见着慧能将东西送到了,再行回转。
她弯了弯唇,对镜一笑。
慧能只扫了一眼,便不敢再看,低头行至二人身前,抢先向那青衣下仆合什道:“这位公公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