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在院里筹议着从城里绕路堵他,却不料黄御史带来的差役都是布按二使那边借调的精英,林家来人风风火火地闯进庄子时,便已轰动了这班差役。庄子上又没甚么周到安插,做班头的领着妙手悄悄潜到屋后偷听,正撞上林三太爷要他们反对大人。
“向宋令之审王氏诸子, 实乃矫轻以从重,倚法立威, 滥施重刑, 令人畏刑而屡作屈招……自其上任以来,天灾屡降, 洪祸滚滚, 乃彼苍昭其残虐、悯余百姓悲苦之明证!”
呵!这是如何样一个故事,曲本里的王家跟本地的王家会不会又有甚么干系?
世人听了他的话,心才放到肚子里。
不是剥功名,却比剥功名还切近死路:“有路岐人在告状房外唱一出白毛仙姑传,连唱几天了!唱的恰就是王家不知哪房一个被逼着跳了河的丫头假扮仙姑报仇的故事!那曲儿实在勾人肝火,小民们一天六合在告状房外群声激愤,恨不得扒了院墙,打杀了王家人哩!”
陈二老爷心口猛地一跳,站起家问道:“王家出甚么事了,莫非提学大人的谕书已递到,剥了他家父子的功名了?”
他因是为调查武平县肆意加罪、欺辱士绅之事来的,并不想轰动本地官府,便在靠近武平时换了浅显马车和便服,与来告状的乡绅分道而行。他身边只带了一个师爷和数名差役,那师爷便打扮成帐房,差役们扮作家人,车上堆些来之前各府州县官员送的礼品,恰好假装个行商模样,微服查访。
那老农只说不知,身边又一个乡民抢着说:“是不是舍人公子带人从大水里救了我们这些百姓以后传出来的?当时候舍人公子救下的人都送到山里寺庙、尼庵了,许就是在哪个庙里见着的白毛仙姑。”
偏那告状房里住的多数儿是告王家的,也有告他们这些人家的,全都不是诚恳安顺的百姓。他们派了家人去赶那路岐人,却被悍贼当场殴打,看管的衙役也不管事,任他们的人挨了一顿打才脱手……
把他们赶返来了!
庄头忙道:“现在还是在审着王家,不闻有甚么新动静。小的已叫侄子进城报信了,想来老爷们不久便要来拜见。”
他们这一趟在外驰驱了月余,日日担惊受怕,辛苦也是真辛苦,放下心后就从速叫人送热水沐浴,里里外外换上新衣,然后聚在林三太爷房里喝茶说话。
“不成不成,仙姑不是已说了?本身不是仙姑本是人。那应是当悲伤过分,一夜白发,怎好就当作真的仙姑供奉,你们上回要给舍人公子建庙时公子就说活人修不得哩!”
世人看他单独远走,没几个保护随身,总有些忐忑。一样被留下的差役却笑着安抚他们:“我们黄大人可不是普通文官,是会骑得马、提得剑、张得弓的,不然怎能派来福建这海贼出没的大省?便是你们武平真有敢劫夺的能人,随在大人身边的几位哥哥也都有一身好技艺,必能保得大人安然入城。”
黄御史是风骚名流,见那唱的虽是村人,选的宫调、伴的笛声却都不俗,又有很多人喝采,便忍不住唤赶车的人往那边赶几步,好听他唱的是甚么。走得越近,声音越亮,稍稍能辨出几个词,也越能感受出乡民们的狂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