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那告状房里住的多数儿是告王家的,也有告他们这些人家的,全都不是诚恳安顺的百姓。他们派了家人去赶那路岐人,却被悍贼当场殴打,看管的衙役也不管事,任他们的人挨了一顿打才脱手……
可惜他们到得仿佛晚了一步,走进人群只听得一句【尾】:“则将我万恨千仇,划向那青石上累累深痕一世留,似树难断根火难休!”
“如果说那些小子刚才叫的舍人公子,那是我们县宋太爷的公子,是个神仙孺子般的人物!前几月大水,都托赖他领着人荡舟来救了这一乡百姓,他父亲宋大人还借了谷米、耕具给庄户们,四周几里的百姓才得活命!王家便是这些地步本来的仆人了,一家高低都不是好人,多占地步,还不交税,传闻皇上都为他们闹得娶不起儿妇!”
他因是为调查武平县肆意加罪、欺辱士绅之事来的,并不想轰动本地官府,便在靠近武平时换了浅显马车和便服,与来告状的乡绅分道而行。他身边只带了一个师爷和数名差役,那师爷便打扮成帐房,差役们扮作家人,车上堆些来之前各府州县官员送的礼品,恰好假装个行商模样,微服查访。
他嫌底下车轴响得吵人,干脆跳下车去,大步朝着人群挤去。同业的田师爷和差役们紧随在后,拎着衣角小步跑动,觑着人少、能从人头顶上略瞥见唱曲人的处所跑去。
才安稳了这么一小会儿,门外便响起了震天的脚步声,林三太爷的儿子一头扎出去,毫无礼节风采地问道:“父亲,御史大人在那边?快叫人拦下御史大人,万不成叫大人直接去告状房看王钦父子――”
黄御史是风骚名流,见那唱的虽是村人,选的宫调、伴的笛声却都不俗,又有很多人喝采,便忍不住唤赶车的人往那边赶几步,好听他唱的是甚么。走得越近,声音越亮,稍稍能辨出几个词,也越能感受出乡民们的狂热。
先前那老者道:“小老儿当时却没传闻,只晓得舍人会做水不沉的护具,大雨天带着那些人到堤上填堵溃堤,竟一个也没冲到河里淹死。”
“向宋令之审王氏诸子, 实乃矫轻以从重,倚法立威, 滥施重刑, 令人畏刑而屡作屈招……自其上任以来,天灾屡降, 洪祸滚滚, 乃彼苍昭其残虐、悯余百姓悲苦之明证!”
几位才子名流与巡按御史黄大人念着武平新寄来的、本县文人控告宋令残暴的文章,一个个咨嗟慨叹,请黄大人早日往至武平县惩办苛吏。
这些年喂的银子都白喂了,那些衙役竟不赶着凑趣喂饱了他们多少年的油滑乡宦的家人,一个个倒都装起为民做主了!
差役们在城西林家抓捕“反贼”时,黄御史却在一片原属王家、现在被清出来作官田的水田旁、土路边,听了一段特别的诸宫调。
固然之前他们没听过,但戏文里都唱了这白毛仙姑,许就是真的有呢?
世人说得又似真事,又似妖仙故事,黄巡按越听越迷惑,便凑上前去寻了个白叟,操着一部不大隧道的西南官话问道:“白叟家,我是本土来贩绸缎的客人,不晓得你们乡里的故事。这白毛仙姑是多么人,那舍人公子、王家又是甚么人物?白毛仙姑与王家有甚么仇怨?”
陈二老爷心口猛地一跳,站起家问道:“王家出甚么事了,莫非提学大人的谕书已递到,剥了他家父子的功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