苛吏之害民乱政, 远过于赃官矣!

他们这一趟在外驰驱了月余,日日担惊受怕,辛苦也是真辛苦,放下心后就从速叫人送热水沐浴,里里外外换上新衣,然后聚在林三太爷房里喝茶说话。

“不成不成,仙姑不是已说了?本身不是仙姑本是人。那应是当悲伤过分,一夜白发,怎好就当作真的仙姑供奉,你们上回要给舍人公子建庙时公子就说活人修不得哩!”

再说,这暴雨是本地台风登岸引发的,海边受灾更重,各县都有上书求施助、求免秋粮的,武平县这位县令的□□远抵不过台风灾害。黄大人从省里解缆后,也要由近及远地走遍各处府县,听取本地官员面陈、巡查受灾环境,酌情请圣上赐与减免秋税的恩旨。

“向宋令之审王氏诸子, 实乃矫轻以从重,倚法立威, 滥施重刑, 令人畏刑而屡作屈招……自其上任以来,天灾屡降, 洪祸滚滚, 乃彼苍昭其残虐、悯余百姓悲苦之明证!”

世人便都说他是想多了。

这些庄户又晓得甚么?

“可要给仙姑修一座庙?”

这回他从府城颠末而未召知府拜见,直接乘着马车去往武平县北,原属于王家的庄子。

先前那老者道:“小老儿当时却没传闻,只晓得舍人会做水不沉的护具,大雨天带着那些人到堤上填堵溃堤,竟一个也没冲到河里淹死。”

可惜他们到得仿佛晚了一步,走进人群只听得一句【尾】:“则将我万恨千仇,划向那青石上累累深痕一世留,似树难断根火难休!”

越来越多的村民闻声他们说话,也凑上来各抒己见,倒把黄大人挤到一旁。他们越说越多,越说越快,做翻译的衙役也听不出来这些乡民的土的话了,田师爷便凑上前建议:“大人现在微服而行,无人认得出,我们何不就到县里看看那唱曲的人?”

“……不思勤恳公事、补葺水利, 乃至坐见水来而不成挡。思及先任汪公在日, 百业俱兴,四境怡怡然皆尧汤之民;至宋公上任不过数月,县内百弊俱起, 民疲于输税而士受刑辱, 此固县令之责尔!”

可惜那男人将手中竹板拍了拍,朝世人摇点头道:“这一回《白毛仙姑传》只唱到这里,前面的待我过两天进城再学来吧。幸亏曲虽未终,我们都已见了喜儿被宋舍人所救,再不消怕她叫王家的毒母恶子和喽啰们害死了!”

这些年喂的银子都白喂了,那些衙役竟不赶着凑趣喂饱了他们多少年的油滑乡宦的家人,一个个倒都装起为民做主了!

清楚是清丽如珠的中吕调,配着他有些衰老沙哑的嗓音唱出来却有种凄厉暗澹之感,听得民气头酸冷。黄巡按不觉身上汗毛倒树,朝前走了几步,想听他上面还要唱甚么,那人却只再道了一句念白:“公子命人救出山,问其姓名籍贯,因甚反叛。白毛仙姑曰:曾住山前河水边,王家地盘世租佃,杨氏孤女单字喜,奴是活人本非仙。”

如此一起而来,走得倒比传诏的天使还慢些。直到王家人已挤得县狱都要容不下,武平县里写来告状和怒骂县令的文章也能装满一匣了,黄巡按的车驾才终究慢悠悠地晃到了汀州。

把黄大人好生接来,绕过告状房的地点,直接进我们王、陈、徐、林几家的处所,千万不能让这些暴民冲撞了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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