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大人听着冤情惨切,忍不住要上去问一问,追到正门处,却被人紧紧挡住:“这里只许要到衙门告状、无处安身的百姓们住。大爷如有状纸,拿来登记便可住出来,若没有,就请回吧,莫冲撞了衙门的处所。”
那男人叹道:“大爷们何不耐烦听听?这个于娇娘是重新唱的,现在才要唱到杨白劳回家。过不久王家的狗头管事穆仕智就要上门逼债,逼着那杨白劳按指模卖女。不幸杨白劳只要这个独生女儿,却叫他本身卖成了奴婢,急得他回到家就喝了毒药,大年夜间死在了门外……”
那伎女才要答话,中间却扑出一个打扮济楚,容色却极衰老蕉萃的女子,发狠地说:“当然是真的,那王钦连血脉相依的亲戚都害死,连明媒正娶的新妇都能卖掉,如何不能害杨喜儿!”
黄巡按一行都冲动不已,珍惜地听着,恨不得她就这么一套一套地唱下去,将整篇《白毛仙姑传》一气儿唱完。
他想问的两小我都住在告状房里,不容靠近,而王家人更是被守得森严,窗户上都看不见人影。一个衙差去检察四周,返来凑到耳边低声奉告他:“那窗户都是反着光的,又不像瓷片,不知是明瓦还是琉璃,端的豪侈。”
“闻听唤鬼,倒叫我心错愕。临溪自打量,见白衣白发长。哭声爹娘,见喜儿本日成甚样,我是人――”
“那杨白劳只此一个女儿,还希冀她百年后摔盆顶幡的。王家竟就生生把人拉走了,连安葬时也不叫她给亲爹穿白带孝,抓一把坟土,那老杨灵魂怎安哪!”
他们说着话,那女子道几句念白,击节按板,欢欢乐喜地唱着杀尾:“我盼爹爹早回还,父女们相看把心安。再赚得些低钱,换米粉半碗,好做糕团。”
那小贩笑道:“不是她,不是她!她是合告状房那位蜜斯学的,远不如人家哩。不过这《白毛仙姑传》实在新奇动听,便她们偷学来的,也比旧曲儿入耳些。”
黄大人叫师爷一言说对劲动, 兼之从庄户口中问不出甚么能听懂的东西,也就上了车, 命差人往城里赶。
她叹了一声宋大人的不轻易,回身就走。
那声腔远比他们听过的两场都更清越,高亢得像是鸽子胸前挂的哨笛被风吹响,声音回荡在云天之上。
四周听着呼声如潮,恨不能立即撞进告状房把王家人都打死,补全了这篇《白毛仙姑传》。守着偏院院门的衙役们在人潮中摇摇欲坠,高呼:“不成冲撞告状房,不准拿石头扔窗户!凡有冲撞羁押院落,打碎门窗的,皆以劫狱罪拿问!”
围听的人轰然喝采,黄大人也安坐不住,站在车门后踏板上,俯身望向唱曲的女子。
田师爷道:“要么干脆唤宋县令来,凭大人这双眼,莫非还看不出他是至心为民做主,还是邀名之辈?”
那男人重重叹了一声:“也就是王家的佃农这般苦,数不清的租佃压在身上。似我等在城里做个小本经济,托着我们县彼苍宋大老爷庇护,也吃得肉、吃得糕,买卖好时些还能与人到荤茶社要些个酒菜。哪至于欠下还不尽的高利贷,叫人把女儿也拉走的?”
难怪城北那伎女已然有七分色彩,还被人说“远不如她”,便是他幼年时在扬州拜访过的名流袁道安家的家伎,内里最出众的美人拿来与这女子一比,也只得说声“远不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