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管宋时的职业病发作起来如何操心,硬把他拉下一株香樟树下,从腰间解下个水囊,叫他喝口水,倚着树歇会儿。
一句话说得满场氛围都轻松了几分。那些待考的本县考生,刚考了三四等,见着提学就腿软的外县考生,都松了口气,敢把脸抬起来了。
那两位讲师享用的是致仕报酬,住在府宾馆,出门就能把动静传到。外埠来的才子们却远远地住在郊野, 宋时因而亲身跑去传了一趟动静, 趁便统计有几人情愿随县令出迎提学。
桓大人不考他们,却要考宋时,握着宋大人的手问:“公子宋时安在?本官是特特为了他的讲学大会和新书来的,他如何倒躲到背面去了?”
“这香樟树下不爱生虫,我晓得你怕虫,这边歇着倒是无妨的。”
他忙得跟重新带了团一样,东走西顾,走着走着却猛地被人拉住,抬眼看去,倒是桓小师兄满面担忧地看着他:“这么大的太阳下来回驰驱,可要谨慎中暑。再者现在水又不浅,另有那么多船在水里,带得波浪频起,你万一一个失脚跌下去可如何办?”
小师兄太给他留面子,宋时本身倒要有些不美意义了。幸亏他的脸皮是颠末千锤百炼的,尚能绷住,低头喝了口水便粉饰畴昔,看着面前宽如河面的溪水说:“多谢师兄。”
满树荔枝垂果累累,果壳已红透,吃酒时便可随便摘荔枝过口。组委会几位墨客家的家人来回穿越,送来他们庄上现摘的杨梅、樱桃,切得薄薄的甜瓜,又有各家预先筹办好的棕子。
不会,因为端五正日……是揭幕式。
武平县端五的风俗是悬艾虎、饮蒲觞、吃角黍,宋时早叫人在上游溪边一株没受灾的老荔枝树下排起一圈纸屏,向着交椅山的一面敞开,大道人流多的那边用围屏挡住。地上铺设大片草席,摆上矮几、软垫,仿古时民风,请世人在此吃菖蒲酒。
蒲月初三,宋知县便领着一排穿着合制、行事端方的儒生在县东长亭迎候提学――人数竟比黄巡按查主持打击本地豪强、咔哧咔哧削去一片生员头巾之前还多很多。
来插手大会的佳宾们站在溪堤上同观竞渡,也有投上天呼喊喝采的,也有往船上扔荷包的,也有自矜身份,倚在堤边嫩柳上闲看的……因客岁新修河堤,堤上栽植了连片桃李、香樟、柏树。现在固然是刚栽下不久,树不甚高大,但小小的树冠已洒落一片树荫,倚在树下又阴凉又能挡住垂垂炽烈的阳光,看竞龙舟也看得痛快。
“这诗文倒不是不准作,而是不必现在就比。你们且先各自记下,等讲学结束后,本官再拣好的叫宋子期用他那新印法刻印成书,比题在那知名溪石上却强很多了。”
上回见着这么超卓的年青人,还是这宋县令之子宋时。不过面前的年青人是个六品官员,绝非武平本县人物,莫非就是善庵兄经常提及的汀州府桓通判?
这棕子也不消人手剥,自有打扮划一的丫头养娘上来剥开,用银刀切成小块,配上竹子削成的小蛋糕叉任人取用。
桓凌前脚刚到武平, 方提学的谕单后脚就递到了县衙,要衙门高低于蒲月初三到城外迎候。宋县令接着票据忙忙就去找儿子, 也顾不得桓凌就在中间, 模糊冲动地问他:“方大人要来武平!时官儿你说,是不是为了你这大会来的?客岁方大人但是叫生员到府中吊考, 没有亲到各县测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