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如果统统只是儿戏,只是文武官员无伤风雅的博弈,那些被盗粮案连累入罪的百姓,士卒,吏目……那些死去的人算甚么呢?
杨无端点点头,进了马车,撩开车帘回望。“的的”的马蹄声中,她看到朝阳从将军府的屋脊背后一跃而上,连屋脊上的螭吻都沐浴在无遮无拦的金光里,檐下是十名钉子般一动不动的看门仆人,人数虽少,萧杀威武之气却衬得整座府邸有一种关内王府见不到的巍峨庄严。
“是狼皮。”宁郁看杨无端的眼神就晓得她想甚么,伸手扶她上车,低声解惑。
左边那匹马仿佛趔趄了下,车厢微朝左倾,杨无端手指缝里的瓜子往下漏,坠向她绯色的官袍一角。
不过这场说话的重点并不在于说话,而是一种姿势,杨无端自认尚属小人物,底子不敢期望任闲庭对她推心置腹,他敢说她还不敢听。她跑这一趟代表的是丁新语,以丁或人的高傲,即便偶然与众武官为敌,要他放下架子服软也比全歼了回雁关外北狄雄师更难。丁新语和任闲庭,这两位火线文武官员中的第一人王不见王,只好由小鬼杨无端驰驱,天下人皆知丁新语是她的座师,任闲庭明天肯见她,便是肯采取丁新语乞降,以是两人一句实心话没说,众文武官员仍要狂念阿弥陀佛:谢天谢地,孟光终究接了梁鸿案,爸妈终究不闹仳离了!
被迫加班的员工背后抱怨老板,宁郁明智地没当真,笑了笑,道:“这元象关的人倒像是不消过年。”
马车越行越远,杨无端看着将军府和府前仆人们的影子又深又黑地拖在铺满灰尘的空中上,又想起宿世某位御用文人,他对如许的场景有一句熟极而流几近成了牢固格局的描述――
出来的时候换走另一条路,杨无端留意察看园子里的花木,发明大多是细致易活的种类,就连普通富户家中里常见的反季常青灌木也没有,以是这时分全部庭园光秃秃灰仆仆,放眼望去只见几座癞痢头一样的假山。
杨无端透过车帘的裂缝看着巷壁上的冰碴子,心不在焉地又抓了把瓜子,宁郁略微挪了挪位置,帮她挡住穿刺而入的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