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阳转头,卫秀看着她,双唇微微启开:“七娘,但是我让你不放心,故而你要灌醉了我来摸索?”
夜色逐步侵染,白天的亮光皆已褪尽。园中宫灯盏盏,一处是明,一处是暗。
柳大夫欣喜一拜,方难掩忧色地退下。
卫秀便是一笑:“那我们归去。”
“阿秀……”濮阳唤她一声,欲言又止。酒后吐真言,她原想灌醉了阿秀,再问问她,在她心中,她究竟占了几分。虽说阿秀喜不喜好她,她都会与她在一起,可她毕竟还是想问个明白。可面对一个醉酒的卫秀,这话,却如何也说不出口。
“我们本日,同饮一壶酒。”濮阳说道,不等卫秀反对,她便接着道,“我少有求你的时候,本日欢畅,便与我喝两杯,可好?”
宫人知无不言:“在的,本已要走了,御史大夫俄然求见。”
宫人不知她为何有此问,还是恭恭敬敬地答了:“是。”
濮阳便非常严峻,阿秀虽允周琛往她杯中斟酒,但她一定会承诺她。如此一想,濮阳便难过起来,她在阿秀心中,或许真的,毫无分量。
濮阳心软:“可感觉难受?”
“陛下还在?”卫秀随口问道。
此时天将夜,秦坤早已去安排了,园中想必已置了食案,席榻。
濮阳回身躺回她身边,卫秀靠到她身上,还是睡意惺忪。濮阳将她狼藉的发丝悄悄扒开,柔声道:“还困就再睡会儿。我去令人备些吃食。”她们睡过了晚膳,眼下只怕已不早了。
卫秀仿佛怔了一下,但她还是安静道:“那我去后殿等你。”
濮阳千万没想到柳大夫竟会求她此事。她当即心虚,偷眼去看卫秀。卫秀鞭策轮椅,到了御案旁,顺手拿起一道文书在看,仿佛没有听到柳大夫说了甚么,又似非论柳大夫说了甚么,都与她无关。
卫秀将那文书放归远处,转头来看她:“可另有旁的事?”
濮阳忙替她夹菜:“空肚喝酒尚未,你用些菜垫垫。”
殿中黑漆漆的,唯有窗外烛影透入的一丁点亮光。濮阳想了想,自榻里侧取过衣衫,轻手重脚地穿上。
三月初四是个很好的日子,寒意散去,盛暑未至,夜色却格外诱人,她们每年这时总在月下,置一案称不上奢糜的筵席,她喝酒,阿秀端一杯净水,或观星,或望月,相互依偎,沉湎于充满柔情的夜色当中。
直到月上中天,一壶酒便饮尽了。濮阳并未动多少,大多进了卫秀的肚中。
自多年前天子遍邀天下贤士入京,她便常去崇文馆,偶尔也会召此中文采出众之辈入宫,与她诗文相和。故而士人之间有言,欲见陛下,必先入崇文馆。
濮阳兴冲冲地去了,不一会儿,便换了壶酒来。
濮阳听她唤她,便下认识地应了一声。
她们相处多年,密切的时候很多,但是常常卫秀主动与她靠近,濮阳还是欢乐不已。
濮阳有些悔怨了,阿秀身子弱,这两年好不轻易养得好些了,何必又如许折腾她。她倒了杯温水来,喂她喝。
卫秀举杯,在濮阳杯上悄悄一碰,便一饮而尽。酒液甘冽,腹中暖暖的,过一时,又烫起来。
仍旧是濮阳要她做甚么,她便甚么。
说罢,令宫人重将奏疏还与他。柳大夫双手接过:“臣领命。”
卫秀便去了。
柳大夫顿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是另有一事,欲为柳四探一探天子口风,可皇夫俄然来了,这话便不好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