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泪眼昏黄,她比之阿娣聪敏百倍,抽泣道:“我晓得,娘子并不肯要我。”
阿娣不是吝啬的,顺手接过插在了阿七髻边,一抹莺黄,将阿七的面庞衬得白嫩了些,到底少吃少喝,仍显黄瘦。阿娣转头抬眸看阿娣丰润带点红润的脸,内心恋慕,两手拍了拍脸颊,将它拍出点赤色来。
阿七苍茫道:“早上便有白粥吃?”
阿七的手陷在何栖掌中,温温软软,如棉如絮,不似李二娘子粗砺老姜般的手掌,一味只知打人。她一时舍不得抽回击,又恨何栖言语刺耳,胸膛起伏,忽问:“娘子至心感觉我另有出息?”
阿七接过,摸了摸料子,又四周看了一眼,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床铺桌案木凳, 样样很多,床尾帐外挂了一只瓦片鹞子, 靠窗桌案上架着一面小小的素面铜镜, 一把篦子,一把木梳, 又摆了一只黄胖泥娃, 粗瓶中插了一簇野花,装点着朴素的妆台。
沈拓不擅对付,只皱紧了沈眉,心中实在不耐,又不好与一个小娘子活力发话,嫩豆腐落灰里,吹也不是掸也不是。
何栖确切不肯留她,被她直言戳破,可贵难堪失措,干脆抛开避讳,道:“七娘聪敏,我不敢相欺。一来家中陋屋小户,使唤不起太多侍女;二来你的去处如何非我可定;三来七娘应是志高之人,非是甘心为奴为仆的心性,你自有出息,我不敢相留。”
阿七呆呆对着沈拓不动,恹恹低头,心间倒是思路翻涌。
阿娣瞪着眼,偷声:“郎主的刀沾过人血呢。”又必定道,“郎主抓贼偷匪盗,定脱手杀过人。”
阿七盖着软而洁净的薄被,闻着身下草席清清草香,语带期盼地问道:“阿姊,你说娘子愿不肯留我下来?”
沈拓也未曾想歪七这般热情,笑道:“歪七哥侠肝义胆,倒让我们汗颜。”
何栖笑着上前扶起了阿七,为她拭了泪,柔声牵了她的手:“一早上的不好落泪,哭肿了眼,怎生见人?你差点落入贼人手里,好不好的总要知会你家里,再一个,你有父有母有亲,这般三言两语留你,我们与拐子有何不同?”
何栖听他说酸溜溜地抱怨,道:“阿爹不疼你,我来疼你,等会与你捧碗挟菜侍侯可好?”
阿七又看沈拓:“郎主,也觉我另有出息?”
阿娣点头:“另有蒸饼,配的酱瓜、醋芹、腐乳、酸咸小菜。”
沈拓接了契纸,胡四娘公然在放利,道:“歪七哥立了大功,我定禀明显府,为歪七哥请功。”
阿七等她分开,换好衣裳,靠近桌案,将那面铜镜今后推了推,磨得净亮的镜子映出一张惨白尖瘦的脸,又看中间放着一支嫩黄的绢花,伸手将它插在发间。无法头发希少,扎的发辫也已经疏松,那里插得上头花,不由沮丧地将它放回原处。
何栖掩唇笑他:“你可死了这条心,阿爹的葫芦清楚要做与阿翎的,你哪挨靠得上?”
沈拓笑道:“岳丈不常出门,探友也是近处,那里要带酒葫芦?”
阿七吃了一惊,咽了口唾沫,垂首:“阿姊说得真吓人。”
阿娣道:“郎主虽看着凶, 也是天大的好人。”吐了吐舌头道,“只我有些怕郎主,在他面前不敢大声。”
阿娣有些难堪,道:“阿七,家里另有何公与二郎君呢。”
何栖笑道:“挑了半日挑了两个平头正脸的,谁知没留悠长,阿爹还说要做酒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