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柳垂在桌下的手,不住摩挲着袖畔银镯。
但是,尚未踏上那汉白玉石阶,迎头忽一阵香风袭来,桂花头油、玫瑰膏子、芙蓉花露、茉莉香粉……
说着,将衣袖拂了拂,又是悄悄一笑。
张婕妤也被熏得够呛。
也不知混了多少种的香气,直醺得那东风也黏稠不堪,兜住人的头脸,一呼一吸间,尽是庞杂而又古怪的香味。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可不得养着么。”罗喜翠面上讪讪,心底倒是一叹。
“放心吧,都在我身上,管束她忙得脚不点地、沾枕就着。”罗喜翠拍着胸脯打包票,心下却另起主张。
直到现在她都不明白,红衣是从那边听到的风声?
当红药端着刘喜莲用心迟送出来的贡桶,迎着朝阳,欢欢乐喜走向大净房时,张婕妤一行,已然到达了东六宫外南北长街的东首,再往前便是蹈和门,而过得此门,便是仁寿宫了。
这还没如何着呢,便斗得你死我活地,小小年纪,已然凉薄如此,长大了还了得?
仁寿宫之行,是她攀上高枝的最好机遇,毫不能错过!
红药摔伤,实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之事。
罗喜翠自是满口应下:“这你放心,我会留意着的,后儿就到日子了,且又才出了那么大个漏子,主子正恼着呢,我如果她,必定先把尾巴夹起来再说。”
红柳正沉浸在心境中,闻言并未当回事,只随便隧道:“罗姑姑问我,我却也不知。只恍忽听红棉说了一嘴,道是红药怕要养上1、两个月才气好。”
屋中温馨下来,烛火幽微,将两张各怀心机的脸,映得忽明忽灭。
起首,红柳与红衣各得其所,相安无事;其次,红药本就毫无根底,纵使得了这机遇,怕也守不住,倒不如早早抽身退步,还能得个安稳;再次,刘喜莲刻薄成性,红柳夙来厌她,现在她吃了大亏,红柳自是趁愿。
可薛红衣竟也晓得了这事,委实令人起疑。
问罢了,又怕红柳曲解,忙解释隧道:“哦,我也就这么一问,今儿忙得顾头不顾尾的,倒没去你们那屋瞧瞧。我就怕她这一病,你也跟着受累。”
“此乃嫁祸江东之计,便教她得逞一时,我们也费心。”
邓寿容尝言,红衣的背后,能够另有别人,不然,就凭她一个末等宫女,那里来的能为,得知这等秘事?
烛光之下,她眼神闪动,一脸地如有所思。
迈着不紧不慢的行动,张婕妤面含含笑,款款而行。
罗喜翠微微昂首,觑了一眼红柳冷酷的脸,心下不免咂舌:
不过井底蛙罢了,只知面火线寸得失,浑不觉内里早已天翻地覆,竟还觉得这是长悠长久之计呢,殊不知,此一去,红柳与红衣,便再也不会回到冷香阁了。
真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张婕妤悄悄“唔”了一声,目睹得那几人闪进影壁,方才“嗤”地一笑,轻声道:“这味儿大的,三里地外都能闻见,有那不晓得的,还当宫里开了香粉胭脂铺子呢。”
她能猜出罗喜翠在想甚么。
“是咸福宫并永宁宫的几位娘娘。”钱寿芳适时轻语。
这拨“红”字辈,委实不简朴。
“……比及了我们的地盘儿,想如何整治这小蹄子,还不是手到擒来之事?”
她们自有她们的去处。
红衣未曾防备,几乎便被这香气给掀了个跟头,鼻端更是一阵作痒,她咬紧牙关,费了好大力量,才将个喷嚏给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