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寿芳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浊气,望着空落落的天井,眉头紧蹙。
这是明着禁了她的足啊。
论心机,倒也精美,只可惜,精美错了处所。
她放动手,望向墙头微冥的暮色,心头沉得像坠着铅块,唯愿罗喜翠之事,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莫要再生出别的费事来。
日子不疾不徐地畴昔,转眼便是小满骨气,那微雨落花天的暮春,毕竟还是收了梢,初夏辰光,亦有冷风花信来。
在懿旨最后,周皇后责令张婕妤好生于院中思过,无事不得外出,如有不得已之起因,则需具条陈上报坤宁宫,由周皇后亲身批阅,再行决计。
见她执迷不悟,冯尚宫自不会点破,更不会与她刚强,便浅笑道:“既是如此大事,奴婢就更不敢专擅了。婕妤娘娘还是将真相具一条陈,送去坤宁宫便是。”
耳听得冯尚宫一板一眼念完懿旨,张婕妤当即玉容暗澹,几乎落下泪来。
一念及此,张婕妤那一腔的大志壮志,顿时便烟消云散。
凄凄惶惑跪谢了皇后娘娘的恩情,张婕妤亲捧懿旨,奉于正房香案,拜了几拜以后,便延了冯尚宫就坐,奉上香茶果点后,方委宛地表示,她情愿自罚三个月的月例,以示改过。
不说旁的,只说这容颜姿色,张婕妤便去了那东、西六宫,亦毫不减色。可叹的是,心劲上到底差了一分火候,纵使有几分聪明,亦是那丈八的灯台,只照得见外头,却照不见足底的那一点儿灯下黑。
但是,这般爽然怡人之景,落在张婕妤眼中,却远比那数九寒冬还要教民气冷。
便在蒲月初三这一日,冯尚宫俄然到访冷香阁,带来了印着皇后娘娘宝印的懿旨。
只是,这话她并不敢与张婕妤说。又或者,张婕妤恐亦想到了这一层,包含王、刘二人,只怕也是这个想头。
而更要紧的是,下个月,建昭帝便将前去行宫避暑,这一禁足,那伴驾之事,自是没了张婕妤的份儿了。
这位婕妤娘娘约莫觉得,背面有个惠妃顶着,就能背靠大树好乘凉,殊不知,恰是因为有了这棵大树,皇后娘娘才会下此重手。
“还要请冯尚宫替妾向皇后娘娘分辩两句,实是妾亦有不得已的苦处。”张婕妤语声哀婉,神情凄迷,那一番情辞切切,极令人动容。
抬手按了按额角,她的面上涌出一丝怠倦。
世人自是唯唯应是。
这也答得太快了罢?莫非,她并不晓得本身与惠妃娘娘的干系?
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钱寿芳拖着怠倦的法度,转出抄手游廊,自回屋中不提。
不过走丢了个宫女罢了,这宫里每天还死人呢,若次次行此重典,后宫还不得空了?
不必说,定是惠妃娘娘那边出了事,不然,便瞧在惠妃的份上,冯尚宫也不会将话说得如许板正。
这此中干系,千丝万缕,张婕妤位份太低、眼界亦狭,自是参不透。
钱寿芳见状,这才挥手命人都散了,一颗心却仍旧高高地悬
但是,冯尚宫早得了示下,见此景象,也不过暗叹一声罢了。
在宫里混了这么些年,她绝非愚顽之辈,此时终是明白了过来,不由得咬碎一口银牙。
怪道这位婕妤娘娘现在还在金海桥厮混呢,公然的,眼色不济,耳力亦欠佳。
冰冷的一席话,直教院子里的温度都降落了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