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行至路口时,她略留步,踮脚往北面张望。
“快去吧,这会子想是开宴了,今儿来的人多,别叫她们等着。”姜寿菊叮咛道。
风一阵紧似一阵,月华亦是深浅瓜代,她微垂着头,恰可见地面上映着的梧桐叶影,大片的锯齿状叶片交叉着,斑班驳驳、随风摇摆,看得久了,让人目炫。
这是一整碗茶都合在裙子上了罢。
送回那宫女没多久,又有个小宫人身上洒了肉汤,好好的一条青裙弄得黑一块、白一块地,一股子肉味儿,闻着倒是挺香的,只她却极委曲,两个眼睛都哭肿了,抹着眼泪随红药去换了衣裳。
再张眸时,班驳树影间,多出了一双鞋。
不知何时,风卷薄云,一轮明月穿越其间,时隐时现。
立在迎翠殿门口,红药感慨一声,取出帕子拭着额角细汗。
只是,这宫女现在的描述有些狼狈,裙子上一大片水渍,瞧着像是茶水。
红药站定以后,将一应途径看熟记牢,正想着缓口气,却不想那边仓促行来两个宫人,此中一个恰是专管着送人至此的小杂役,在其身后则跟着景阳宫的一名宫女,红药虽不知其名,看着倒是面善。
这里便是她今晚当差的处所。
红药远远地站下,再不往前挪半步。
开宴这才多会儿啊,这就出事了,当真不消停。
红药需做的,便是守在路口,凡有需求换衣的宫人,自会有人将其带至此处,再由红药引去迎翠殿。
红药摆手而笑,挑灯在前,踏上来路。
红药恨不能离她们再远些,又单独站了好一会儿,估摸着她们差不离也该归去了,这才放缓脚步,一起左顾右盼,似是弄月观景普通,安步而行,心下却在猜想着出了何事。
当真好月。
承光殿乃是今晚贵主们醒酒之处,亦建在一所小岛之上,与琼华岛以一座廊桥相接,细说来,应当也算是琼华岛的副岛吧。
唤的恰是随在红药身后的宫人。
红药呼出一口浊气,垂眸看向手中灯笼。
接下来,换衣之人竟是络绎不断,红药忙着来回带路,直忙得四脚朝天,待再昂首时,才发明夜已渐浓,现在恰是玉宇澄空、清辉弄影,照得满天下剔透,好似一大块水晶当头罩下。
只是,这曹姓宫女到底是奉侍谁的,她一时却想不起来。
红药恭声领命,挑着灯笼出了小院儿。
“姐姐,光驾。”那小杂役笑着将那宫女带到,便退了下去。
几近就在同一时候,那绣鞋突地向前一窜,随后,一只冰冷的手便扣住了红药的腕子。
余音未了,她与来人回身就走,如银月华下,二人的衣袂尽皆被风吹得鼓荡,斯须便去得远了。
两息后,一股冷气蓦地自脚底直窜头项,她手一抖,“啪嗒”,布袋掉在地上,火石与蜡烛散了一地。
石青绣兰草丝绢鞋面儿,沾了几星泥灰。
红药公开里“啧”了一声。
至于东首的那条碎石短径,行至路穷处,便是琼英桥,下桥再走上一段路,则是承光殿。
红药呆呆地看着那双鞋。
红药心下思忖着,耳听得那曹姓宫人歉然道:“对不住,我们得先归去了。这道儿我认得,不劳您送。”
红药闭了闭眼。
一双女子穿的绣鞋。
态度倒是很客气。
只怕事情不小。
算算上菜的时候,羹汤酒水甚么的应当已经全都上完了,接下来想必会安生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