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贪必惩,勿论何人!”高拱虚张阵容道,内心却也不得不承认,即便张居正真像韩楫所言纳贿无数,他也不会动他,只能自慎,不复与言部事罢了。
韩楫“哼”了一声,道:“猜都能猜到!”
王元宾欠了欠身:“元翁,午后风雪高文,下吏亲领兵马司承差四周巡查…”
“师相,此话若在半年前说,甚或一个月前说,门生都信赖,可目下,门生不信矣!”韩楫一缩脖子说。
韩楫窥出师相的烦躁并非对他,故并不害怕,缓缓道:“师相复出,即有抨击之说,这抨击二字,用以束缚师相手脚,不敢制裁徐阶家属违法,不敢对那些攻讦过师相的人倒霉。现在讹言复兴,说师相无容人之量,一样是要束缚师相手脚,师相一旦对或人有所倒霉,必被目为再逐同僚,如此,或人可为所欲为,即便明里暗里算计师相,师相却投鼠忌器,不敢等闲动他了!”
“师相,”韩楫抱拳赔罪,“外人皆道师相与或人乃金石之交,禀报师相,岂不有教唆诽谤之嫌?师相知之,又能如何?肃贪,能肃到或人头上吗?”
高拱一扬手:“谁让你胡乱猜想?”
高拱蓦地打了个激灵,凝神深思半晌,长叹一声:“伯通,诛心之论,有害无益!”
高拱闭目不语,脸颊上的肌肉,闪电般跳了几跳。暗忖:冯保与叔大交通,意欲何为?为钻谋买官之人说项?他微微点头,仿佛找到了答案,蓦地一拍座椅扶手,道:“伯通,你说清楚,钻谋者到底向谁买官?”
“师相进退人才,有人却专意假借。”韩楫以讽刺的口气说,“师相进一人,或人必曰:此吾荐之玄翁者也;罢一人则必曰:吾曾劝止,何如玄翁不听。如此,不唯笼人收恩,还纳贿无数。此人所共知,惟师相一人蒙在鼓里罢了。是故,无人信赖时下买官之风已刹住,钻谋买官因而难绝!”
“国贤,你说,”韩楫盯着王元宾道,“那些个街谈巷议都说些甚么!”
“殷阁老前日离京,江陵相公为其送行所作春联一幅。”韩楫答道,又深深一揖,与王元宾回身而去。
“男人汉大丈夫,安得像妇道人家似的,嚼舌头根子!”高拱神采乌青,“不要说你说的那些诛心之论、猜想之言真假难辨,即便是真的,又如何?一心谋国,用心做事,谁奈我何?”
高拱蓦地转过身来,声音颤抖地问:“皇上、皇上如何了?”
“元翁,印公差人来见!”门外响起书办的禀报声,未等高拱回应,一个御前牌子慌镇静张地闯了出去,“高老先生,万岁爷……”
“你到底想说甚么?!”高拱不耐烦了,贰心乱如麻,烦躁之情溢于言表。
高拱气虽未消,却还是笑了:“伯通,不要再胡思乱想胡说八道了!叔大赏识张子维,不亚于高某!”
高拱被韩楫一番肺腑之言所打动,鼻子一酸,几至落泪,起家踱了几步,蔼然道:“伯通,不必忧心。为师与叔大曾相期以相业,联袂复兴大明,他焉能背我?况皇上圣明鉴察,岂容屑小为所欲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