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冯保的私宅里,徐爵已详细地向冯保禀报了此番应邀到张居正府邸的颠末,冯保边听,边不住地“喔呀呀喔呀呀”,欢畅得满脸通红,徐爵刚一住嘴,他就搓动手道:“喔呀喔呀老天爷,这是哪缕光照到咱头上啦!忒好啦,忒好啦!咱早有这个意义,就怕那张老先生珍惜羽毛不敢与咱笼络嘞!”
冯保这才安静下来,猎奇地问:“孩儿啊,你给为父说说,那到底是啥奇怪病,也让为父内心有点谱。”
“疳疮?这是甚病?”高拱问。他身材一贯健朗,除客岁因劳累过分病倒外,多年来很少求医问药,故对各种疾病素无体味。
“那姓高的,就是皇上的替人,权势忒大,可别让他发觉了,不的,咱和张先生都得玩儿完!”徐爵提示道。
自孟冲经高拱所荐接任司礼监掌印寺人,冯保的但愿落空,失落愁闷之余,便生出对高拱的无穷仇恨。但高拱不唯大权在握,且皇上对他的倚重眷恋非同平常,冯保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个抨击他的战略来。还是徐爵足智多谋又心狠手辣,竟献上釜底抽薪之计。冯保闻之,浑身颤栗,惊出一头盗汗,忙捂住了徐爵的嘴巴。弑君大罪,谁敢为之?徐爵诡秘一笑道:“不是脱手杀人,是操纵他好色的缺点,人不知鬼不觉……!”
徐爵滑头一笑,道:“干父,这个玩意儿,是海别传来的,先是岭南人感染上,又传到吴越,吴越人就称为广疮。这玩意儿生的疮活像杨梅,因而都叫它杨梅疮。”
“杨梅疮可不是冻疮,短长着呢!”徐爵说,“天朝没有治这个病的药,得这个病,也就一两年的事儿!”
两位太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高拱一顿足:“皇上春秋正盛,哪会有大病,不过偶感风寒罢了,有甚不能说的!”
“俺巴不得明早一起床,就听到高胡子垮台的动静!”冯保恨恨然道,又盯着徐爵问,“孩儿看,该从何动手?
乾清门是内廷与外廷的分界,即便贵为辅弼也不得擅入。固然高拱心急火燎,却也只得在门外焦心等待。斯须,掌印寺人孟冲从内里走了出来,低声道:“高老先生,万岁爷已复苏过来。”
“皇上得了甚么病?”一进直房,高拱屏退摆布人等,只留两位太医在室,迫不及待地问。
“生个疮,咋就是不治之症嘞?”冯保不解,“记得小时候在故乡,一到夏季,生冻疮的人多着嘞,管都不消管,天一和缓,就好了。”
孟冲点头,指了指内左门边上的九卿直房:“内里酷寒,请高老先生先到那边直房候着,太医出来,即去处高老先生禀报。”
太医点头称是。
“不就是生疮了吗?”高拱像是自我安抚,“生疮算甚事?诸位医术高深,悉心为皇上诊治就是了。”
高拱闻听皇上昏迷畴昔,顿时惊出一身盗汗,仓猝向乾清宫赶去,一起上大声催促轿夫快走,到会极门,肩舆不能再入,他下了轿,踏着半尺厚的积雪,跌跌撞撞往前跑,蹚起的雪屑随在他身后一阵乱飞。跑到乾清门前,已是上气不接下气,他弯下身去,双手按抚在膝部,边大口大口地喘气,边喊:“来——人——!”
“喔呀,干父!”徐爵镇静地叫喊一声,“到底是染上了!”
徐爵道:“干父,那高胡子不知皋牢民气,又是肃贪啦又是禁奢啦,获咎多少人呐他?还能趾高气扬的,他靠的甚?还不是今上的信赖?搞垮他,得从这里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