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前,张居正接到江陵故乡一函,说高拱曾差人携贺礼到江陵,贺其子敬修、嗣修乡试落第,张居正甚为打动,此时想起尚未向高拱表达谢意,又想起高拱的内侄张孟男要赴南京尚宝司之任,忙提笔修书:
今春公当会试天下,谅公以公道矜持,必不以私偱太岳;想太岳亦以公道自守,必不以私干公也。惟公亮之。
春间承翰教,以舍弟、小儿叨领乡荐,重辱遣贺。仰荷厚情,拟附入觐介弟修谢。比介弟行,以冗沓忽忘之,至今为歉。兹令亲张尚宝人便,专此启谢。
正在此时,钱佩携张嗣修密函来呈。张居正忙翻开阅看,俄然眼圈泛红,鼻子一酸,道:“朝廷表里,多少人是我一力提携,他们大要上戴德戴德,一到节骨眼上,就经不起磨练,不吝叛变我!”张居正黯然道,“而玄翁……还是玄翁漂亮啊!如许到处防备着他,度君子之腹了!”
“太岳兄,当差你的弟子去巡按广东,刺探海瑞,看能不能抓到甚么把柄,把他办了!”曾省吾献计道,“至于这本册子的事,适时胡槚烧毁册本,刺探奸人,严惩不贷!”顿了顿,又道,“这些事不敷虑,只要高新郑那边温馨就好。”
张居正闻言,沉默无语。正束手无策间,秉笔寺人张大受来传慈圣太后懿旨:“咱传闻街上有人肇事,事出有因,内阁当秉公办事,若关涉皇亲,亦不必包庇。”
张居正悚然:“去不得去,留不能留,真不如死了!”
“内心寒啊!”海瑞伤感地说。
“老爷,本年这么怕冷嘞?”海安不解地问。
“此事,当与武清侯无涉,必是内库官贪墨舞弊,抓几个,砍头!”张居正定夺道,顿了顿,又道,“兵部上本时,别忘了把慈圣太后的懿旨写上,写明:慈圣太后此举至公忘我,中外臣民莫不仰诵!”
“民气不平啊!”张居正喟叹一声。
吕调阳已九次提出辞职,未获批准,便干脆以在野抱病为由,不再上朝,接到海瑞的书牍,他差人转给受命主持春闱的张四维。
张居正大惊:“因何游行?”
“内阁大佬张四维、申时行,另有户部尚书殷正茂、刑部尚书王崇古、礼部尚书马自强,可都是当年高新郑赏识拔擢过的人。”李幼滋又道,“他们内心到底是但愿太岳留还是中玄出,还真说不好。”
“三省,待转年回籍葬父,我欲到新郑谒见玄翁。”张居正哽咽着说,他一掀斑白的髯毛,“老了,怀旧。”
玄翁言:幸烦寄语太岳,平生相厚,无可仰托,只求为于荆土市一寿具,庶得佳者。
谭纶这才明白,领命而去。张居正转过脸来,对张四维道:“子维,访得坊间对本年春闱多有群情,我两个儿子要赴会试,我需躲避,你要办好。”
“也好。”曾省吾道,“朝野知二翁把手言欢,或可消弭以往的诸多猜忌,对太岳兄大无益。”
“太岳兄,此身家性命攸关之事,不能含混!”曾省吾道,“把短长陈于冯保,冯保必附和夺情。只要内里附和,外朝叽叽喳喳也无用!”
“冯保不会承诺高新郑复出。”王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