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翁!”张居正唤了一声,“不成作如是想。”
“嗯嗯,咱定国公是明白人!”驸马都尉许从诚接言道,“大话谁不会说,真刀真枪尝尝?刚才谁说人汉奸来?说人汉奸的,你去和北虏一拼!”
户部尚书刘体乾坐立不安。张居正曾经劈面提示他不该反对封贡互市,但贰内心又委实不认同,见议场反对者众,还是忍不住道:“北虏诸部枝节甚多,一部数贡使,合起来贡使成群,一旦入贡,便充满京师,为害将不成制也!”
“哼哼!”工部右侍郎邹应龙嘲笑几声,“他要锅给锅,要布给布,寇之所欲,我即与之,纯属媚寇!”他咬牙切齿道,“媚寇者,汉奸也!”
董传策、邹应龙都是徐阶的弟子。前者因弹劾严嵩被贬烟瘴之地近十年;后者一疏而致严嵩罢免,是以在朝野名誉甚高。他们两人说完,欲表达附和意见者,只好噤口不言。
刚从应天巡抚升任刑部右侍郎的朱大器忧心忡忡地说:“封贡互市,我财贿日趋费耗,而虏欲终不成足,何如?”
“少司马,你举的例子恰好证明王崇古明违宪条!”兵科都给事中温纯接言道,“先帝允辽东开市,申明先帝所禁者,非开市也;是禁宣大开市也!换言之,禁与俺答部开市也!今有言与俺答部开市者,若按先帝明诏,岂不当斩?!”
“好,待会你叮咛中书官检出,送给我。”高拱道。
都督府掌府事、太子太保、英国公张溶道:“上回廷议,有人说王崇古当斩,老朽觉得说早了。当时只是廷议纳降与否;今番王崇古竟然上疏要求封贡互市!”他捻着髯毛,冷冷道,“当斩!”说着,蓦地站起家,“先帝有明诏,有言贡市者斩!对不对?若各位眼里另有先帝,还议甚么议?嗯?议甚么议?!”说罢,拂袖而去。
高拱为宣大局势担忧,眼巴巴等着廷议成果,一看竟是这般说,气得嘴唇颤抖着,把文牍摔在书案:“似这般依违两端的题覆,如何拿得脱手?!驳归去,重议!”
李春芳皱了皱眉头,不再说话。
“坐着说话不腰疼!”定国公徐文璧俄然大声道,“坐紫禁城里说三道四,谁不会!有本事把北虏给灭了!”他看了英国公一眼,“英国公,你老率军北佂?再不成,北虏打过来,你老率军抵当?”
虽说采纳兵部题奏,对王崇古奏本再议,但高拱也晓得,情势并不悲观。贰心头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沉重非常。高福好久未见老爷这般愁闷了,又不敢多问,只是知会伙房,为老爷经心做了一道他爱吃的炖鸡块,待高拱回到家里,扑鼻的香味已在餐厅满盈开来。高福觉得老爷必是兴冲冲地夹起鸡块咀嚼,谁知他却两眼发楞,劈面前的好菜熟视无睹,半天竟未动箸。
隆庆五年仲春十八日,文华殿里,朝臣廷议王崇古重新所上封贡互市奏本。兵部尚书郭乾主持廷议。他对王崇古执意保持原议非常不满,有种被轻视的感受,也就不再遮讳饰掩,待申明大旨后,先表态道:“北虏方求贡,即要我承诺不烧荒、不捣巢;他日若要我不修堡、不设防,要不要承诺?”
“这……”李春芳难堪地说,“我闻廷议时,诸臣言利者十之三,言害者十之七。再议,能议出新郑对劲的成果吗?”
“英国公——”魏学曾亲热地叫了一声,忙伸手拦住他,把他扶回原位,“你老刚才听到宣读王崇古的奏本了吧,这奏本里,已把此番封贡互市与先帝所禁马市的分歧,说得很清楚啦!呵呵!何况,即便是先帝时,辽东开元、广宁,不也开了市,听夷商自相买卖吗?宣大也能够照做嘛,是不是,英国公?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