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此事不能拖!”高拱定夺说,遂提笔拟旨:
当天,兵部即题覆:“封贡互市,事在边陲,惟边臣知之,亦惟边臣能任之,当从宣大督抚请;然套虏事体与宣大分歧,宜令三边督抚更议可否。”
郜永春出去,见礼间,高拱道:“就封贡互市一事,我有几句话要说。”他呷了口茶,缓缓道,“反对封贡互市者,动辄拿北宋屈辱乞降为说辞。不知宋弱虏强,宋求于虏,故为媾和;今虏进贡称臣,南向顿首,是臣服于我,与宋之媾和是两回事嘛!反对者又动辄以先帝禁马市为说辞,岂不知,先帝所禁者,是官府出钱买物与北虏互换马匹,形同向其进贡!若听官方买卖,何谓之犯马市之禁?反对者又动辄以虏必背盟为说辞,之前北虏累岁内犯,直至近郊,残毒为甚,是封贡互市而至?纵使背盟,不过如往岁之入犯而巳矣,岂能比往岁还要猖獗?然少者亦当有3、五年之安,正可乘暇修吾战守之备,备既修,则伸缩在我,任其叛服,吾皆有以制之。即叛,固无妨也,独柰何舍此不计,而徒为纷繁?虏数十年犯我无状甚矣,我终岁奔命,自救不暇,竟无如之何!今能称臣进贡,叩首呼万岁,亦能够伸吾君父之威,独柰何不敢,而害怕至此乎?何愚者之多也?我看那些个反对封贡互市的人,不是审究短长,为国而谋,而是见事体严峻,故发言相左,恐后有不谐者,则觉得他有先见之明!臣子皆为己谋,乃如国事何?!”
“但是,玄翁,如此一来,朝野岂不视门生为墨吏?”郜永春委曲地说。
高拱不明白张居正何故突收回此问,迷惑地看着他。
“玄翁,经筵讲毕,内阁何不劈面陈于皇上?”张居正道,“部院正堂倶在,只要皇上点头,大师知封贡互市出自宸断,想必也就不再刚强己见或首鼠两端,兵部题覆也就不敢再模棱两可,此事可成!”
高拱不等郜永春看完,就以和缓的腔调说:“子元,我本日请你来,不是为了让你看此弹章的。因副本内阁按例会抄送于你。”顿了顿,又道,“子元,封贡互市乃大机大略,为万世开承平之盛举,是大局。当当时也,宁委曲本身,不成阻坏大局。我不管你弹劾王崇古的是真是假,也不管王崇古论劾你的有无其事,都不会去查勘;但不准你再上本,胶葛不休!”
“喔呀,互市,反对者略多,不妙!”张居正焦急地说。他盯着张四维道,“子维,你无妨去找大司马,争夺在奏报疏稿中,恍惚一下,把封贡互市连为一体,一揽子奏请允准。”
张四维甚不安,道:“玄翁,门生虽注籍在家,于边务却不敢一刻有忘。访得玄翁命人检出成祖封贡故牍,传示众臣;又对廷议中反对者的三点持论,回嘴甚明,令魏侍郎、郜御史广而传播,举朝悉闻之,时下局面似有窜改之势。明日廷议,或可等候。不管如何,玄翁都不能有归田之念。”
“大局定矣,大事成矣!”走出殿外,高拱镇静不已,对跟在身后的张居正说。
“吾皇圣明!”高拱带头冲动地喊了一声,跪地叩首。
张居正一笑,回身往李春芳朝房而走。李春芳名为阁揆,阁臣却甚少登其门,他一见张居正出去,喜出望外,忙道:“江陵,来来来,请坐请坐!”张居正三言两语申明来意,最后道,“新郑嘱居正登门叨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