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尚未交巳时,张四维就仓促到了内阁。正在中堂批阅文牍的高拱闻报,不觉吃惊,忙叫上张居正,一同到了朝房。未等高拱开口问,张四维即禀报导:“此番廷议,大司马事前已先备好了簿册,分封贡、互市两节,各有‘当许’、‘不当许’簿册摆在案上,不复发言辩论,即请集会诸臣直接署名。故只用半个多时候,即达成。”
当天,兵部即题覆:“封贡互市,事在边陲,惟边臣知之,亦惟边臣能任之,当从宣大督抚请;然套虏事体与宣大分歧,宜令三边督抚更议可否。”
皇上道:“此事情严峻,边臣必知之悉.今边臣既说干得,卿划一心干理,便多费些赋税也罢。”
高拱沉吟半晌,道:“嗯,幸亏不是当月朔边倒的局面了,请皇上发话也好。”
张四维甚不安,道:“玄翁,门生虽注籍在家,于边务却不敢一刻有忘。访得玄翁命人检出成祖封贡故牍,传示众臣;又对廷议中反对者的三点持论,回嘴甚明,令魏侍郎、郜御史广而传播,举朝悉闻之,时下局面似有窜改之势。明日廷议,或可等候。不管如何,玄翁都不能有归田之念。”
“识大抵就好!”高拱对劲地笑了。俄然想起张居正的话,遂问,“子元,张太岳思疑你弹劾王崇古背后有人指授,你说实话,有还是没有?”
“陛下,自议贡以来且数月,近边绝无抄犯,足见俺答不但取信义,亦见伊威令严齐。许之,安边可期。”张居正接言道。
“叔大与兴化是同年,你去说,我不去。”高拱不屑地说。
张居正一笑,回身往李春芳朝房而走。李春芳名为阁揆,阁臣却甚少登其门,他一见张居正出去,喜出望外,忙道:“江陵,来来来,请坐请坐!”张居正三言两语申明来意,最后道,“新郑嘱居正登门叨教。”
郜永春点头,两只眼睛却眯成一条缝,仿佛在重新核阅回京途中偶遇客商的一幕。高拱偶然再问,又叮嘱道:“子元,别忘了,把我刚才说给魏侍郎和你的那番话转告科道同僚。”
郜永春接过展读,竟是王崇古弹劾他的奏本:“御史郜永春指劾臣事,原无情实。缘因郜永春冬月挑渠,冻馁穷户,臣行议止,遂以抱恨。又因臣举劾运司副使丘瓒,见郜永春肇事虐民,故于本中指其不能匡赞。郜永春不思自任狂悖,乃挟仇捏诬臣弟王崇教为运司贩子,阻坏盐法。乃访得郜永春得安邑县知县袁弘德以金银金饰脏赎,装成皮箱六个,馈送郜永春,送客籍长葛。乞将郜永春论臣启事及臣奏内事情,行领受巡盐御史会同山西抚按衙门查勘,心迹自明。”
高拱不等郜永春看完,就以和缓的腔调说:“子元,我本日请你来,不是为了让你看此弹章的。因副本内阁按例会抄送于你。”顿了顿,又道,“子元,封贡互市乃大机大略,为万世开承平之盛举,是大局。当当时也,宁委曲本身,不成阻坏大局。我不管你弹劾王崇古的是真是假,也不管王崇古论劾你的有无其事,都不会去查勘;但不准你再上本,胶葛不休!”
“也罢,此事不能拖!”高拱定夺说,遂提笔拟旨:
“只是……”魏学曾想说甚么,高拱打断他:“不必多说,争得一分是一分。你近期不要忙别的,就忙这件事。一些关头人物,需你亲身持牍去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