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阁老,北虏雄师……廷议,众论汹汹……”郭乾语无伦次地说。
王崇古和方逢时的奏疏,十月九日发交内阁。
“你你……”赵贞吉被呛白地满脸憋得通红,很久才负气道,“皇上言和,做臣子的,也要谏诤!”
“正因为事体严峻,总要译审明白,真得敌情,方可奏报。”高拱接言道,“我看王崇古不是胆小,是心细。事体未明,就惶恐失措报来,让朝廷若那边之?”
“行了,筹办兵戈吧,别在这里迟误工夫了!”英国公张溶一甩袍袖,大声说,起家就走。
李春芳只看了开首,手禁不住微微发颤,神采煞白,看着高拱道:“新郑,这、这俺答之孙来投,王崇古何故私行纳之?这、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吴兑未读几句,会场上鼓噪而议。固然把汉那吉来降的动静已传遍都城,但景象到底如何,世人还是第一次听到正式说法,一个个义愤填膺,再也忍耐不住了。
“祸国之举,莫此为甚!莫此为甚!”英国公张溶大声道,“秋防没有出事,好不轻易松口气,王崇古就又来这出!你收留他,北虏会以为你扣他为人质,他们只认得金戈铁马!与北虏兵戈,有胜算吗?这不是祸国事甚么?嗯!”英国公已年老,说着,气得咳嗽不止。国公乃国朝最高世袭爵位,得封袭此爵者,都是军功赫赫的英烈以后,又按例兼任五军都督府都督,关涉边防大事,他们的话很有分量。
“行了!”高拱一扬手说,“等不得了,你即回奏,直言廷议不决论就是了,内阁来定夺!”
“内江,你会错意了,鄙人改正遗诏的本意,毫不是内江所了解的那样。”高拱冷冷道,“若先帝的每条诏旨都要不折不扣履行,恐内江还在故乡抱孙子嘞!”
“王崇古当斩!”御史叶兰梦抢先道,“先帝有明诏,有言贡市者斩!王崇古故违明诏,岂可不究?窃觉得律令昭昭,何需廷议!”
“大司马,当速发揭帖给部院寺监,明日就廷议,此事拖不得的。”魏学曾道。
“新郑、内江,先不必争了,批交兵部吧。”李春芳谨慎翼翼地说,“看看大师甚么主张再说。”
左侍郎魏学曾、右侍郎谷中虚前后脚进了直房,郭乾指了指案头的奏疏,点头不已。魏学曾、谷中虚坐下来,近乎头顶头,一同阅看。魏学曾默不出声,谷中虚神采骤变,感喟道:“王崇古不该如此措置,纳此竖孤,祸害无穷!”
出了文华殿,郭乾站在雪地里,望着义愤填膺而去的世人,一则因为大兵压境,一则因为廷议议而不决,不知如何回奏,急得脸上汗珠直淌。
郭乾神采大变,嘴唇颤抖着,向世人道:“北虏数万兵马,分三路气势汹汹向宣大杀来!此中两路由俺答、黄台吉亲领!”
“心细?”赵贞吉辩驳道,“王崇古竟敢发起与丑虏言和,这但是杀头之罪!既然心细,就该晓得先帝明诏:敢言贡市者斩!晓得了还悍然提出,我看他的脑袋是不想要了!”似是为堵高拱的嘴,又弥补道,“总不能说先帝的诏旨错了吧?新郑上的《正纲常定国事以仰裨圣政疏》,但是死力保护先帝的,敢归过先帝者是大不敬!”
高拱嘲笑一声,道:“内江,这话说过了。如果皇上言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