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恬同这老道非常熟稔,轻嗔薄怒,羞红了脸顿脚不依:“羽士爷爷还是这幅老不羞的模样,每次都打趣碧恬作乐,碧恬不睬你了。”
老道喝光酒葫里的海水,漫不经心问道:“我晓得你来自很远的处所,只是你的故乡到底是个甚么模样?你曾经跟我说过生着四只圆形腿脚的钢铁怪兽,另有各处林立的摩天高楼,具有无穷怪力的蒸汽机器,能够千里传音的波频宝贝,我活到这么大把年纪,但是一样都没有见过。”
少女十指翠绿,擎住一方檀木托盘,托盘中承有两杯甘梅龙井,香芽嫩绿,碧色喜人,轻移莲步时,杯中茶汤出现微微波纹,昏黄映出竹林、山泉、古琴、草庐,一名白衣文士端坐操琴,身后待嫁韶华的女儿俏生生含笑而立,使得这个阳光亮媚的慵懒午后变得不实在起来,就似一副饱蘸浓墨挥洒而成的山川画卷普通。
一个衣衫褴褛的长须老道踏歌而来,手中拎着一只漆黄葫芦,走一步,唱一句,喝一口。也不见其行动仓猝,却在短短的几个呼吸间走过了十余丈的间隔,笑吟吟的打量着微微做福的少女:“碧恬还是是这般倾国倾城的色彩,将来不知是哪家有福分的儿郎能够将我这侄女娶回家呢!”
说话间,一道明朗的歌声响起,吟唱之人中气实足,音入天涯:一日安逸一日仙,六神和合天然安。丹田有宝休寻道,对境偶然莫问禅。?不负三光不负人,不欺神道不欺贫。有人问我修行法,只种内心养此身。
碧恬此时走了过来,将案几上的古琴撤去,换上些干果蜜饯、笋片黑枣,邻居家浑厚的李牛儿则捧着一瓮酒跟在碧恬身后,前后筹措斟酒布菜,恐怕碧恬累到。
文士早已见怪不怪,接过葫芦灌了一大口,一股浓浓的海腥气充满在每一颗藐小的味蕾,文士连呼痛快,重又将葫芦还给老道:“天当被,地为床,风霜充饥,海水做酒,你个老牛鼻子的日子过得真是舒畅。”
文士踌躇着伸脱手,指尖微微颤抖,到底没有挑选触碰铜钱,面上模糊暴露一丝苦涩:“存亡自有天定,我的寿数已尽,不管如何也是难以改换的。如果强行逆天篡命,怕是会有祸事降到碧恬身上,这事,就如许算了吧。”
碧恬在一旁忍不住潸然泪下,文士却抬头喝干了一碗酒,置琴于膝上,缓缓拨动琴弦,一滴清泪流至脸颊:“白云苍狗,斗换星移,数十载恍若一梦,细思似幻似真,只徒留苦痛伤悲罢了,且听这一曲《半壶纱》,可否诉尽我胸中无边的苦楚。”
文士接过女儿递来的清茶,微微抿了一口:“阿爹已经托人去城中买了几样细食果品,待会儿你好生清算洁净,再央李牛儿将屋后那坛子合座春挖出来,你羽士爷爷喝不惯我们这边没有力量的百益酒,须是陈年的花雕还能有些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