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武营有兵士千余人,练兵一分两半轮着来。只见日光下一群男人袒着上身,呼喝声连成一片,手中兵刃高低挥动,恰是两人一组,相互练手。
这小兵是一个伍长的亲戚,之前担负秦将军的近侍。秦将军亲点了马瘦子做近侍,他镇静之情溢于言表,与他提及话来都慷慨激昂。
秦将军却也在看他。
将秦将军平常起居重视事项交代结束,小兵怜悯地看他一眼,忍不住提点他:“你如果有门路,趁早离秦将军远点,再有门路,就早点分开神武营。小命要紧。”便将近侍腰牌往他手里一扔,溜了。
“行了。都散了。”
他不再是四百年前的樊十八,也不再是玄天门孤绝冷僻的长老玄晏,而是拖着一副肥胖的身躯,冬眠在神武营的马瘦子。
玄晏一听就晓得他睁眼说瞎话,嘴角猛抽,朝秦将军点头,却见秦将军一笑,手指勾了勾腰间千机剑穗。
床头却一声轻响,玄晏挑眉,转头看了看,才挑起褥子一角,瞥见一柄寒光闪动的匕首。
他逆着光,看不清秦将军的神采,内心压抑已久的气愤与不甘,在这一刻十足发作出来,却无处宣泄。
场中隔开了偌大一块地,孤零零地站着两小我。秦将军站在将台上,看着闻讯而来的兵士们,歪歪嘴角。
脱去玄天门长老的荣光,脱去早已渡劫飞升的躯壳,重新落入凡尘,像是凡人一样,寒微地活着再死去。
世人不再群情,而是聚精会神地看着场中二人。他劈面的小兵先行了礼,看着就硌人的双手抱拳,朗声道:“鄙人王二,马兄弟见教了。”
这秦将军,当真风趣。
床上枕被胡乱堆放,他看不过眼,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拈着被角,吃力地将被褥铺平折叠,再将藤枕放回床头。
待得世人散去,秦将军松了一口气,俯在将台边,笑着将失魂落魄的玄晏拎起。他那么大的体型,秦将军竟单手将他拎着,毫不吃力。玄晏沉默看他一眼,又沉默收回目光,像只待宰的野兽,在他部下来回摆动。
他没想到秦将军看着精瘦,喊起话来毫不暖和,将场上走神耍滑的人悉数点了名,又道:“刚点到的都留下,陪本将练练。”
玄晏抱起双臂,守在将台影子里看戏。幸运逃脱的兵士们纷繁后退,给秦将军留出了发挥拳脚的处所。
他掂着腰牌,四下徐行检察。
他行动利落,看得出是练家子。四周人想不到他有如此功底,齐声喝了句好,王二亦惊觉轻敌,刚要收回枪势,银枪却独自撞脱了瘦子手里的剑。
玄晏也不筹算久留,看了一阵回身要走。场上男人们俄然齐声呼喝,敏捷收了队,聚在台前听秦将军训话。
玄晏怔愣地看他溜走,很久才回身,打量全部营帐。
他高低垂眉,若无其事地放下褥子。
行营里走动的兵士较少,一多数都被秦将军叫去练兵了。他一时半会儿没法修行,无聊之下,循着兵士号令和兵刃交击声走了畴昔。
这一个月内,他不知听了多少秦将军天生神力的传言,也切身材味过。他这么开口,连他体内尚自奔涌的失控修为都收敛很多。
五十年后,俱为一抔黄土。
“别这副模样,看着怪不幸,要晓得强将底下无弱兵。”秦将军戳他脸上的肥肉,“能吃成个瘦子,还怕练不好技艺?你且放心,从明天起,本将要亲身练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