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内里,郝老六与三五个袍哥弟兄胡吃海喝一番。郝老六抹抹油腻腻的下巴,“嚼了姜电影(姜电影:肉),灌了黄汤(黄汤:酒),别吃到狗肚子里去,守卡放滩招子都亮着点,别出去有的没的胡说,谁敢放风出去莫怪六哥短了他的利子(短利子:割舌头)!”
地牢较为宽广,呈长方状,中间被胳膊粗的木栅栏隔成两半。武岳阳一行四人被关在木栅栏内里。
武岳阳瞋目而视。
“你先松口,我给你们搬个火炉来烤烤火,再搞些热乎的饭菜,想必你们又冷又饿,你如果情愿穿戴这淌水的衣服也由得你。”老孙以退为进道。
“我说两句,听我说两句嘛。” 老崔见郝老六又要打,再次拦住他,俯身对骚猴儿道,“你娃真不要命了么?还不松口!”
“六子,不是不让你送,题目是往那里送。”老崔一副莫测高深的模样。
“往治安队送,没有一点好处,即便他们真是犯结案子的棒老二,功绩也归在治安队朱队长头上。话说返来,若他们真是……”老崔稍作停顿,意有所指道,“若他们真是‘有来头的’,我们擅自扣押他们,难保他们不会抨击。”
骚猴儿吐了两口水,将头后仰,庇护脸部不被踢到。郝老六恼着骚猴儿在船上对他调侃,“叫你油嘴滑舌!”抬起大脚,又朝骚猴脸上踏去。骚猴儿双手捆在身后,没法抵当,但是并不影响他还嘴。
“去去去!都被水泡烂了还讲甚么真假!”郝老六甩了甩盒子炮内里的积水,当啷一声扔到长桌上,抓起他用惯的皮鞭,“老子给他们用用刑,看他们还死鸭子嘴硬!”
“不晓得你前阵子听没传闻到一个动静:大西王张献忠的宝藏被人挖到了。”老崔压着嗓子道。
郝老六冒了一身的盗汗,“你是说,这几个瓜娃子……”K
郝老六挥鞭照头就打。武岳阳摆布躲闪,无法双手被反剪在身后,行动不便,郝老六又是一味追打。武岳阳被逼到角落里,结健结实地挨了十几鞭子。武岳阳也算硬气,皮鞭啪啪地抽在身上,隔着浸湿的白袍,能清楚瞥见一道道血痕,他始终没有吭一声。
老崔早就风俗了外甥对他如许称呼,并不以此为忤。船埠上众袍哥都是弟兄相称,那又有甚么不对的?他读了半辈子书,没混得半点功名,只好投奔外甥混碗饭吃,常日里跟在郝老六身边为他出运营策。郝老六虽嫌他唠叨,但他的建议郝老六还是服从的居多。
“如何?”郝老六一把夺过绿皮折子,可他斗大的字不识几个,瞄了两眼,又递还给老崔,问道,“这上面写着甚么?念念,念念。”
郝老六的拳头终究被老孙截住。他挡住郝老六的胳膊,劝道:“老六,这几个娃娃身份还没查清楚,莫要意气用事!”
“可不能往治安队送。”老崔点头道。
梢公老孙倒是安然无恙,只是浑身湿透,江水顺着裤腿流了满地,他嘴唇发青,牙齿咯咯作响,冷得伸直成一团。
骚猴儿也犯了倔,打死也不松口。郝老六怒极,一手薅住骚猴儿头发,另一只手握紧了拳头,照骚猴太阳穴比齐截下,高高举起,叫道:“再不松口,我打死你!”
老崔抿一口茶,道:“送堂口上去。”
“老崔,这几把匣子枪,能看出甚么文章么?”郝老六是个浑人,从小好勇斗狠,人送外号“好地痞”。他自幼就一口一个“老崔”称呼娘舅,老崔是个屡试不中的秀才,早些年从未正眼瞧过这个游手好闲的外甥,不想这外甥自从做了袍哥,竟也混得风生水起,几年间从一个跳滩的跑龙套袍哥升到了下四排中的“巡风六爷”。无法郝老六还未到而立之年,尚不敷称呼“六爷”的资格,船埠上的兄弟只好叫他“六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