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院的文氏掌管着府里的中馈,在针线房动点手脚最轻易不过。特别文氏又是文老夫人的亲侄女,有姑姑在前面撑腰,文氏没少干这类瞒天过海的事情,只要不特别,老夫人总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晓得。
“但是……真紫色最难穿了,又挑人,穿不好灰突突的,茶青色又显老气,老夫人用还差未几。”暮夏含着眼泪还是不忿。
果不其然,问秋红涨着脸返来,暮夏更是,眼眶还滚着泪珠,边抽泣边嚷:“二房院太欺负人了,那匹流光缎明显就是我们的,她们却说是二女人送去的。”
春喜服侍着她一样样穿好,心境垂垂平复下来,“针线房把女人送去的布料退了返来,说老夫人加了两条额帕,国公爷要护膝和道袍,都是急活计,前头另有二女人和四女人的衣裳,怕迟误了女人,并且……退返来的底子不是先前送去的料子。”
喧闹而宁静。
为制止混乱,各个院子往针线房送布料都是要记下来留底的,眼下留底的簿子也被改换了。如此一来,人证物证样样齐备,就是闹到老夫人那边也理亏。
落日斜斜地照过来,他的身上如同笼着一层金色的薄纱,让人不敢靠近。
文老夫人坐在大炕正中,穿件秋香色的褙子,额前笼一条一样色彩缀着玳瑁的额帕,满面笑容。中间穿戴玫瑰紫云肩褙子的文氏正眉飞色舞地说着甚么,明显是在凑老夫人的趣。世子夫人明氏也含了笑,悄悄捶打着文氏肩头。
楚晴茫然地翻个身,坐了起来。
要换的衣服早就筹办好了——月红色的中衣,青碧色云雁纹对襟褙子,月红色罗裙,都是上好的杭绸料子。
楚晴挑眉,“流光缎没了?”
楚晴抖开真紫色的明霞缎披在胸前,问秋则拿了素缎一匹匹地比对。
方才不过是个梦。
可梦中的景象却如此地逼真,抵在喉间的那双手冷且粗糙,带着薄茧,几近教她喘不过气来。他的气味,直直地扑在她耳畔,温热潮湿……可那张面庞倒是恍惚,像隐在薄雾里,朦昏黄胧的看不清。
摆布逃不过,那就早点受着。
挨着炕边一字排开三把花梨木的太师椅,头一把坐着二女人楚晚,楚晚是文氏所出,本年十三岁,长相随了文氏,小鼻子小嘴巴小眼睛,看着倒是清秀,美中不敷肤色有些偏黄,似是营养不敷般。第二把椅子上坐了四女人楚暖,楚暖十二岁,生得比楚晚娇俏了很多,特别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眼角微微上挑,任是无情也动听。
楚晴将料子放到一边,道:“等徐嬷嬷返来再细心筹议,此次再不能老躲着藏着,总得好好地露个面儿。”
入了秋的气候就是如许,正中午分还暖得像春季,可太阳一落就刮风,这风也不似春日的风那般温润,而是带着萧瑟的寒意。
暮夏赧然,用袖子擦了腮边的泪,红着脸跑下去了。
春喜舒口气,谨慎地节制着力道,“真紫色的明霞缎……暮夏气不过跟她们吵了起来,问秋姐姐带她们一并去了针线房说理。”
“就是,”春喜气极,一时节制不住扯断了两根头发,忙赔罪,“奴婢失手,扯痛女人了。”
楚晴看在眼里,微浅笑道:“先擦掉水珠,等换过衣服再渐渐绞,前几天不是说时髦流云髻,梳个那样的发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