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怜容捂住胸口,几欲堵塞:“你,昭和,你说甚么?!”
“且听孙女说完。”
“昭和?”
“于私,杀妻害子,罄竹难书……外祖母,母后过身时,腹中已有子三月余!”
“这些话悲伤损身,该咽在嗓子眼,烂在腹里头,孙女不该说的,可转念想过,孙女如再瞒着,纵使您们少受一时之痛,却让您们多受一世之苦,孙女不孝,再瞒不得了!”
“天大地大,容不得端家。”
“我想着便痛!”萧怜容巍巍地起家,泪落阑珊:“我不幸的懿儿,还惦记取为皇家开枝散叶,欢乐于腹中相连血脉,但是有防备过枕边人对她算计毒害?她内心头该有多无助?!该是有多心殇?!昭和,我不敢想,想着便痛!”
萧怜容的悲极生愤,声嘶力竭地痛斥:“他,坏透了心眼子!为着个皇位父不像父,子不宵子,历朝历代多的是,可有谁,连丁点反心都无起的妇孺冲弱都容不得?只他,只他才那般坏!”
……
顾昭和倒是定了下来,她乖顺地依着萧怜容,明致的眼是泠泠水,清净静沉的:“外祖母,我会回的。”
萧怜容是妇道人家,更是过来人,立马便了然。
先是有零散的晶莹蒙了那清澈的眼,到背面,一滴紧着一滴,是泪似血,顾昭和再难掩悲色:
十月廿六,纳吉,以岳国皇长女顾昭和八字,归卜于陈国太庙,复使使者往告,婚姻之事因而定。
萧怜容的眼似严霜覆定,瞪着她乌沉沉地不敢信,顾昭和忙握了她的手:
“你的心机惦记,外祖母都明白,只是你外祖父那性子,外祖母也只得渐渐劝渐渐引。”萧怜容搭着顾昭和的手缓缓起家,放目远眺,眉眼间是苍然古盘石似的刚毅:“能功成身退是最好,再不济,我老是与他一道的。”
萧怜容怔住了,似三九天被沁凉水浇了透,萧萧地从外寒到里:
酸儿辣女。
“孙女无法,得生于帝王家,明晓的不是小交谊,而是大事理,大造化,拉拢顾忌,是帝王权谋,本无错的。”
随即她旋高了嗓:“可帝王权谋,求的是此消彼长,或给脸或打压,万宗离不开‘均衡’两字,朝堂均衡,后宫均衡,才是天下之大福分,现在位高者气度局促,硬将忠良推断做奸佞,顺他者昌逆他者亡,于公,非帝王德行,天下无福!”
萧怜容心中不宁得很,却仍勉强笑了:“外祖母瞎操心呢,你孤身在外,可谨慎看顾着自个。”
“现在那人要将你送得远远的,岳国与陈国天南地北,此生更是不得见了……”
萧怜容的泪愈垂愈急,泣涕声滚落在胸膛,震得胸脯如那潮浪似的,高低起伏没得个歇:“好孩子,你先起来,那些人造的孽,你担甚么干系?”
顾昭和笑着欣喜她:“岳国虽不及陈国国力强大,也是民安物阜之地,我是岳国嫡长公主,由不得旁人欺的。”
萧怜容的指头布着薄茧,幼年练功积下的,落在顾昭和薄嫩的脸上,又刺又痒,顾昭和不闪不躲,还贴紧了些:
“生津梅子,醋腌黄瓜……那些日,母后多好了这几口,许是如许,就被惦记上了。”
郭成得了夸,更是打千儿作揖的,紧着呈了红绿描金的龙凤书帖,殷勤道:“这‘素仰壶范,久钦四德,令媛一诺,光生蓬壁’十六字’,是陈国太子爷亲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