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心,你瞧不出这是谁么?”吴甲偏头瞧了一眼,粗嘎着嗓子笑道:“这不就是你么,换了副打扮便不认得了。”
我仓猝低头看去,仍感觉不像我,但细看那瞳人眉眼,又觉神似。再要深探,忽就嗅见几丝浓香的酒气飘散开来。徒弟摇摆着一只小酒坛子过来:“莫看了,快将那画收了,慢了酒吃完了可莫要怨。”
我将那卷轴挪到大太阳底下,抽去捆扎的丝绦,极谨慎地铺展开来,一股子冲鼻的霉味跟着卷轴的展开,愈发浓厚。
我记得她说要来取收敛伤口的创药的,忙撇下画绢去前头应对,因去得迟了一步,姚家的闺女已在柜台边等了一阵。
我细一瞧,还真是。这画像约莫是当年从北边带过来的,没料江南气候多雨潮湿,未加细心关照,瞳人处恰受了潮气,损了一小块儿。
路过的殷乙凑过来同看了一眼,指着画像道:“眼睛这儿霉坏了。”
我接过他手里的卷轴,触手细柔,该是幅画,年纪长了,画绢泛黄,轴木上霉点班驳,连扎起卷轴的大红丝绦也半褪了色彩。
绿艾拿了创药,带着画卷离了朱心堂,我本想问徒弟何时作的画,可依着徒弟的脾气,想来也不会顺顺铛铛地奉告我晓得,岂不更是无趣,干脆便不问了。
那库房里经年累月地积存了些物什,我恰好趁着这会儿好好收整收整。
我对着画像摆布打量,不管如何也记不起本身何时会有这般贵气的打扮。吴甲说是我,可那端倪表面,又并不太像。
回身出来取的工夫,那小学徒就跑了个没影儿,无法只得暂先搁下膏子。
我接过画,一眼瞥见那小学徒手指粗糙,想是长年与浆水刀篾缠磨而至,绿艾的手指仿佛亦是如此。心念一动,便想要取些牛髓膏来送予她润手。可眼下偏是初夏时节,夏季里卖剩的牛髓膏都收在了后院库房里。
我将这沓子绢帛细心卷折起来,连同牛髓膏一同收好,只待得了空,往姚家的铺子送一趟,非论那画中的女子究竟是不是我,老是徒弟画的,绿艾在忙得腾不脱手的节骨眼上,却先将画修了,我理应去道声谢。
“恩。”徒弟吃着酒,心不在焉地承诺了一声。
吴甲手持了一副卷轴,从库房里出来,冲我摊了摊手:“阿心你来瞧,这是甚么?”
我回身就去找那绢帛,可一时又不记得放在了那边,吃紧忙忙地回前堂再去问过徒弟。徒弟正倒出小酒坛子里最后一滴酒,胡乱朝一排药屉的角落里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