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洗完衣服时,天刚蒙蒙亮,正提着桶往回走,路过一座牌坊,有团黑乎乎的东西堆在那,我还道是甚么肮脏,谁知那东西竟动了一下,我近前一看,才知那是个半死不活的人,腿弯得不成模样,怕是折断了,身上满是血呢!”妙空答道。
芸娘站定火线道:“多谢大师挂念,倒是安好,只是目睹饥民各处,心中有些憋闷。”
小如见妙空面带奥秘,猎奇地问道:“敢问是甚么事?”
小如一边帮芸娘按头,一边叹道:“您嘴上说信,内心还是不信。若本信赖老爷安然,您又怎会一病如此呢?待会儿还要受颠簸,叫我怎能放心?上哪能寻些灵药,解解您的芥蒂。”
昨日的阴云还未尽数散去,天出现青灰色,叫人提不起兴趣。芸娘一行刚走出院门,就碰上前来相送的骆氏。芸娘简朴叮嘱了几句,骆氏都一一承诺,态度恭敬谦恭,倒是她身后的莲秀有些镇静,又有些不忿。芸娘觉得莲秀还在为柳英的事计算,没往深处想,只感觉这丫头的确娇纵不驯,不似她主子的为人。
“他为何躺在那边?”芸娘问道。
妙空端着吃食,劝芸娘略捡几样咀嚼,不料芸娘摆手推让了。妙空轻声问道:“夫人面色不好,但是在来的路上受了甚么浊气?庙门外聚了很多流民,很多死丧在道旁,无人收埋超度,怕是对生人不好。”
小如抱怨道:“不怕抱病,就怕您这类忽视的心态,本日不在乎,明日不在乎,比及真难受时才在乎起来,岂不悔怨?”
转眼过了一天。二十九日一早,刘府便备好了青罗女轿,一众轿夫仆妇摆列两旁,只等着张氏夫人解缆。
妙空叹道:“谁晓得呢,也许是和野狗抢食,被咬伤了,只好歪在那等死。”
正说话间,又一个年约十2、三的小尼姑叩门出去,本来是惠存的另一个门徒,法名妙灯。她娇娇怯怯地施了一礼,禀道:“师父请夫人移步斋房,为明日的法事斋戒沐浴。”
妙灯吐了吐舌头,委曲道:“是妙灯多嘴了,师兄息怒!劳烦师兄带领刘夫人去斋房,我还要给净瓶换水呢!”说完,便负气似的跑开了。
芸娘叹道:“天然是管不完。可现下这桩事到了我面前,还是要管一下的,不然如何放心。”
琮儿抱着芸娘的颈子,奶声奶气地说:“琮儿听话,绝对不哭。前几天和阿娘玩’升官图’玩到一半,那局我还留着呢,等阿娘返来必然陪我走完。”
芸娘有气有力地点点头,说道:“万望能够灵验。”
芸娘这两日忙着筹办进香、施粥二事,已有些倦怠,明天又传闻樊将军兵败夷陵的传闻,既担忧军中的丈夫,又挂念失落的弟弟,一夜未曾安枕,是以今夙起时似有不支,只得一边喝着参汤吊精力,一边听小如报礼单。
芸娘又安抚了琮儿几次,小如连连催促时候不早,无可何如之下,只好由丫环簇拥着出门,再三回顾,见琮儿一向在屋前目送本身,满脸的渴念之情。
妙空神采微怔,勉强点了点头。小如在一旁皱眉道:“夫人,您如何总爱管这些闲事?城里死人那么多,咱能管得完吗?”
妙空放下盘碗,又道:“浊气扰人,被扰的人也一定晓得。我朝晨去江边洗衣,刚好遇见一事,叫民气惊了好久,念了三遍心经方才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