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来,太夫人对沈氏这个儿媳还算对劲,像现在这般冷言冷语的,几近从未有过。
太夫人扯了扯唇角,眼里毫无笑意:“明天只要我们婆媳两个,我倒要问问你,宁姐儿到底是那里入不了你的眼?你这个亲娘,对她没有半分顾恤不说,反而到处挑刺找茬。如果让外人见了,指不定觉得这是别人肚皮里生出来的。”
沈氏呼吸一窒,竟没了和顾莞宁对视对峙的勇气。
回了归兰院,沈氏阴沉着脸,摔了一整套宝贵的宋窑瓷碗。
“蠢货!这点小事也做不好!”伴跟着沈氏的痛斥,一个茶碗盖飞了过来,恰好砸中了碧彤的额头。
做母亲的,对女儿的心疼应当是与生俱来的。
宿世阿谁执掌朝政数年杀伐果断的顾太后,刹时返来了。气势威压敏捷弥散,让人不自发地生出诚服畏敬。
沈氏内心一寒,残剩的话生生地卡在嗓子眼里。
沈氏在人前是文雅崇高清冷矜持的定北侯夫人,极少起火。只要贴身服侍的丫环婆子才熟谙她真正的脾气。一旦建议火来,少不得迁怒身边的人……
沈氏气短胸闷,神情生硬:“都是儿媳不孝,婆婆这把年纪了,还要让婆婆操心。”
“你临时退下,我有些话要伶仃和你母亲说。”太夫人冲顾莞宁暖和地一笑。
沈氏清冷矜持,斑斓文雅,极少在人前起火发脾气。
太夫人昂首看了过来。
……
三房的顾谨礼八岁,二房的嫡孙顾谨言只要七岁,春秋太小了,还都是一团孩子气。
“母亲此言差矣。”
太夫人没有说话,任由沈氏跪着。
幸亏此时没有外人,没人看到她此时狼狈的模样。
代价数百里的瓷碗,短短半晌就成了满地碎片。
像此时这般怒喝,更是前所未有的失态!
“好!说得好!”太夫人听的热血彭湃,冲动不已:“这才是我顾家的女儿!有傲气,有傲骨!你父亲地府之下有知,也必然以你为傲。”
“堂兄他们自小就要练武学习兵法,立室有了子嗣后,随时都会被派去边关上疆场,以一己之力报效朝廷。疆场上刀剑无眼,随时会流血捐躯,顾家的男人向来不会胆怯畏缩。”
“我想习武练箭,一来是为了担当父亲遗志,不让任何人小觑了顾家的女儿。二来,是为了强身健体。哪怕今后长居内宅,有一个安康的身材老是功德。不管碰到甚么事,都能更好地撑下去。”
顾莞宁不但没慌乱请罪,反而调侃地扯了扯唇角:“母亲这么说,我实在愧不敢当。我自问言行举止都无不对,对母亲也没有涓滴不敬之处。”
宁姐儿生性聪明灵敏,焉能发觉不出沈氏的冷酷。怕是早就对沈氏绝望寒心了吧!
沈氏嫁入定北侯府十几年,常日养尊处优高高在上,这般战战兢兢跪着不敢昂首的景象,已经数年都未曾有过了。
碧彤只感觉额上火辣辣的,不消照镜子也晓得红肿了一片。
沈氏一张口就是“任务”,这哪是一个母亲应当有的态度口气?
沈氏被噎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沈氏,我特地支开宁姐儿,是为了给你这个当娘的留几分颜面。”太夫人冷冷说道:“本日的事,就此作罢,今后无需再提。”
碧彤反射性地“嘶”了一声。
沈氏提在嗓子眼的一颗心终究落回原位,老诚恳实地应了声是,然后起家恭敬地站在一旁。